輕快的蹄聲如影随形。赤燎驚恐回首,那看似純良的白鹿叼着青竹追上來,正歪頭瞅他。
"不......"慘叫聲戛然而止。
青竹嫌棄地抖了抖竹葉,白鹿湊來邀功,卻被竹葉糊了滿臉。
"小白。"雲霄輕點鹿角,"要不你改姓唐吧?"
"唐僧的唐。"
白鹿茫然眨眼,突然驚恐地瘋狂搖頭,鹿角都快搖出殘影。青竹在一旁笑得竹枝亂顫,抖落一地晶瑩露珠。
十年生死兩茫茫,自出北冥後,自從救了這小白鹿,一路上她再沒閑過。不是巫來打獵就是妖要收它,對于這小家夥的黴運,雲霄早已習以為常。
這些年,她殺的太乙境修士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自開靈智到如今八千年有餘,她過去八千年見過的活人,都不如這百年間殺的多。
如今的雲霄眼中,無論是妖是巫,不過都是行走的氣運。相遇便是你死我活,無需多言。
大劫之中,無論善惡,天命之争,何來對錯?
......
風也蕭蕭,雨也蕭蕭。雨水滴在雲霄掌心的銅精上,玄黃光澤漾開層層漣漪。
先天銅精色澤玄黃,不剛不柔。神念沉入其中,立即感受到一種生命的律動,平和而有力,恰似大地脈動。它能夠與萬物相融,又不失本性。這個世界中正平和,雲霄心神徜徉其間,仿佛漫步在甯靜的山川大澤。
"地勢坤,厚德載物。"她輕聲呢喃。
接着是先天庚金,神念觸及的刹那,雲霄如遭千刀萬剮,無處不在的鋒芒攪碎神識,鋒芒畢露,銳不可當。雲霄悶哼一聲,唇角溢出一縷鮮紅。
從銅精世界到庚金世界,真真是天上人間,雲泥之别!
捏着玄鐵沉吟半晌,雲霄還是硬着頭皮将神念緩緩探入。玄鐵生于極寒之地,質地堅硬卻偏具陽剛之性。雲霄的神念在玄鐵世界擴散,感受着它獨特的堅韌與平衡,玄鐵的寒氣并非刺骨之冷,而是沉穩的凝練;陽剛之性則如地心熔岩,暗藏洶湧。兩者交織,相生相克,造就玄鐵複雜玄妙的物性。
這五金雖不相生,卻是各有其妙,缺一不可。
調息完畢,雲霄拂袖起身,繼續向東而行。海風漸盛,帶着熟悉的鹹腥氣息撲面而來,掀起她素白的衣袂。
"東海啊..."她輕聲呢喃,眸中泛起追憶之色。昔年龍族盤踞此地,萬族俯首。祖龍一怒,洪荒震蕩,那是何等盛況。如今卻隻剩濤聲依舊,龍影無蹤。
"先天生靈各有其時。"老烏龜當年說的話,此刻清晰如在耳畔。雲霄不禁搖頭輕笑:"也不知何時才能輪到我這一時。"
百年未歸,三仙島可還如初?
想到島上那兩朵雲兒,她清冷的眉眼不自覺地柔和下來。
"也不知她們可還記得我。"
心念一動,腳下雲光驟疾。遠處海天相接之處,三仙島的輪廓漸漸清晰。
但見那海島上方靈氣交織,形成七彩虹橋,海鳥盤旋不敢近,遊魚聚散自成圖。更奇的是,明明海上風浪不息,三仙島周遭卻始終波瀾不驚,仿佛有無形屏障。
雲霄見狀,放下心來。百年未歸,這三才陣倒是運轉如常。
距離漸近,景緻愈發分明。三仙島靈霧依舊,東島芝蘭遍地,西島竹林起伏如翠浪,中央島台巍峨聳立,朱果流泉點綴其間,端的是一處世外仙鄉。
雲霄踏足島台,身後跟着探頭探腦的小白鹿。這小家夥初來乍到,濕漉漉的鼻子不住抽動,對島上一切既向往又畏懼,四蹄不安地在地上輕踏。青竹靈根從雲霄衣襟飄下,落地生根,竹節間青光流轉,六枝翠葉歡快地沙沙作響,這是到家了。
"姐姐回來了!"
一聲清脆的呼喚傳來。兩朵雲寶寶飄然而至,活潑的那朵雲立刻繞着青竹靈根轉圈:"小青竹你回來啦!咦?這個白茸茸的是誰呀?"
小白鹿吓得往後一跳,差點踩到青竹新生的根須。青竹靈根輕輕搖曳,抖落幾滴晨露般清甜的靈液,小白鹿這才壯着膽子舔了舔。
沉靜的雲寶寶輕輕依偎過來,聲音溫軟:"歡迎姐姐回家,它是姐姐帶來的嗎?"她灑下一片清涼的雲氣,正好緩解了小白鹿的緊張。
活潑雲突然"啊"了一聲:"你的角真漂亮!"說着就要往小白身上撲,吓得小白直往青竹後面躲。
青竹靈根伸展出一枝柔嫩的竹葉,輕輕攔住活潑雲:"慢些,它膽子小。"竹葉沙沙,像是在笑。
雲霄看着這群鬧騰的小家夥,眉眼柔和下來:"我不在時,可有好好修煉?"
"有的有的!"活潑雲立刻雀躍地飄上前來,雲氣泛起靈動的光暈:"姐姐放心,我們可認真啦!"說着還得意地轉了個圈,雲團忽大忽小地變化着。
瓊霄輕輕蹭了蹭雲霄的衣袖,聲音軟糯:"我們每日都不曾懈怠..."說着突然打了個小噴嚏,噴出一小朵棉花糖似的雲絮,頓時害羞地縮了縮,雲團變成了淡淡的粉色。
雲霄聞言失笑,心中卻暖意融融。這份赤子之心,在這殺劫四起的洪荒中,尤為珍貴。
青竹搖搖晃晃,抖落一片帶着竹香的靈霧,将兩朵雲和小白鹿都籠在其中,四個孩子登時鬧做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