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開我的頭顱,從其上裂開的縫隙裡灌入冒着熱氣的泥漿,又在我耳邊輕輕呢喃……神女保佑此地海水不再起風浪……保佑風調雨順……保佑……
神力源源不斷地灌入我的身體裡。
我脫胎換骨了。
……
……
“打生樁?”石含章問。
兩個小時後車子經過弱水收費站,即将進入張掖市區,西北的落日時間太晚,六點多了天色還格外明亮。金張掖銀武威名不虛傳,一來到張掖的地界,來往的車都多了起來,開進市區以後也是肉眼可見的熱鬧。
這陣子大部分時間都在空曠的路上,在少有人的野外,雖然也在敦煌和嘉峪關市區逛了,但彼時彼處街道上的行人基本就是零星幾個。譚霏玉都快忘了由人構成的小社會是什麼樣的。
他把手上的閱讀器關了,伸了個懶腰,順道把手伸長去後面挼了一把狗頭,然後才答:“是啊。”
“真夠可以的……”石含章沉默了一會兒,“那她的神力是什麼?”
“你猜。”
“猜不到,但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想用神力把這地方全淹掉,人類都沒救了,有一個算一個全淹死。”石含章的語氣盡管還是淡淡,譚霏玉卻從中聽出一些難得的義憤填膺。
忽然石含章像反應過來了似的:“所以這是為什麼你問我,如果我是神,會有什麼神力?”
“Bingo,”譚霏玉打了個響指,“但也不隻是針對這一篇提的問題,其實這本書是個合集,《一粒神》應該是裡頭我們認為最重要的一篇,所以決定以它為書名,但成書裡我想把它放在書的最末……其他幾篇也差不多都是以‘小小的神’作為主題展開的,比如被遺忘在外婆家的布娃娃,小時候主人公經常向它祈願天上能掉零花錢,祈願爸爸媽媽别吵架之類,這種發願讓娃娃成了神,但主人公長大之後不會再向娃娃祈求什麼,所以它成了一個快消散的神,想要找到辦法拯救自己……”
譚霏玉接着解釋:“之前我不是和你聊,說想要選中讀者,讓讀者産生一種和這本書有強烈關聯的感覺嗎?”
“嗯。”
“來張掖之前我就想,在這個地方挑讀者很合适。”譚霏玉說着,看向了窗外。
這裡是七彩張掖。譚霏玉認為這個七彩不僅僅源自此地最著名的“七彩丹霞”,更加源于它斑斓多彩的文化融合。
古時這裡是陸上絲綢之路重要的交通樞紐,西域各國各族行商使者僧侶在此熙來攘往,并留下了許多不被磨滅的痕迹。就像遙遠的海上絲綢之路起點泉州一樣,那裡各種教堂寺廟鱗次栉比,人們遠離家鄉來到這裡,心要有安處就要有能放置信仰的地方,于是在此修築能讓故鄉的神明落腳的廟宇宮堂——張掖也同樣。
光是他們開過來這一路就路過了木塔寺西夏大佛寺西來寺……
車開到酒店附近,路過一個十字路口,中間竟然豎着一尊馬可波羅雕像。
譚霏玉說:“因為這裡也是神明栖息的地方。”
石含章似懂非懂。
譚霏玉又道:“講人話呢就是,一來這裡氛圍和這本書很貼,二來我查了一下這邊本來人流量就會大一點,加上快放清明假了,人會更多。我計劃是這樣,等我買的街采設備到酒店了,就去七彩丹霞之類的地方随機逮一些看起來像文藝青年的遊客問他們問題再順便讓他們試讀樣章……
“這種事情如果發生在城市裡可能沒什麼人會鳥我,在路上攔人可能隻會被當作賣遊泳課的……但發生在旅途中那就不一樣了,我敢說如果我真去随機采訪,十個受訪者中有八個可能會覺得天哪真是好特别的體驗,然後發小紅書發朋友圈,他們不一定真會對我們的書感興趣,但是總是一個傳播的開始……如果能抓到幾個博主大V之類的就更好了。
“如果順利的話,之後還能在别的城市找書店聯合做活動,反正我想法還挺多的……主要是現在太匆忙了,隻能先走着做着,就算不順利也能當作攢點素材。”
“前面說的我還是比較認同,普通的文藝青年要是遇到采訪還被問一些哲學問題……這算哲學問題嗎?挺抽象的,”石含章頓了頓,“總之他們可能确實會挺高興,說不定也真會覺得自己是‘被選中’的那個,等他們發到社媒上你也可以賭一賭會不會有哪條爆一下。但博主和大V倒未必,就算你真遇上了,有些簽了MCN的,或者深耕固定垂類的,不會亂發東西,更不太可能幫你無償做推廣。”
“思路是挺好的,說實話如果真的有大V發一條,别的受訪者就算本來不想發動态,也會在大V的影響下發一發。”石含章又說,“呃,那個,你要是不介意……”
在酒店的地庫,石含章已經把車停好,兩人暫時還坐在車裡。
譚霏玉手撐在臉上,笑眯眯地看着石含章。
石含章:“等等。”
譚霏玉非常谄媚地說:“哥哥,我知道你有個二十萬粉流量還很好的号,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