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愛瑞伊轉過頭,看到奧菲麗雅正擔憂地看着她。她穿着一襲紫色禮服,仍舊優雅而端莊。
愛瑞伊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沒事。隻是有點累了。"
奧菲麗雅歎了口氣,将她拉到一旁的露台上。微風拂過,帶來一絲涼爽。
"為什麼會這樣?"奧菲麗雅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怒意,"畢業展示上明明你的表現是最好的,卻沒有一個家族在舞會上與你結盟。他們的眼睛都瞎了嗎?"
愛瑞伊低下頭,看着手中的香槟。陽光透過酒杯,在地上投下一片破碎的光影。
"也許這就是我的命運。"
"什麼命運?你可是未來的王妃!按理說他們都應該來找你結盟!"奧菲麗雅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愛瑞伊,你知不知道蘿絲現在有多得意?她不僅得到了所有教授的推薦,還..."
"好了,奧菲麗雅,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愛瑞伊突然打斷了她,聲音有些發抖,"每次我看到殿下和蘿絲在一起,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但是我能做什麼?去質問他嗎?去和蘿絲争風吃醋嗎?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決定的,我也絕對做不到。"
"為什麼不?"奧菲麗雅抓住她的肩膀,"你明明比蘿絲優秀那麼多,隻要你肯去争,就一定能讓殿下回心轉意。"
愛瑞伊擡起頭,眼中閃爍着淚光:"因為我不想成為别人的棋子。我已經厭倦了這種生活。"
奧菲麗雅沉默了。她看着眼前的好友,突然意識到這個一直堅強勇敢的女孩,内心已經千瘡百孔。
"那你打算怎麼辦?"她輕聲問。
愛瑞伊深吸一口氣,擦掉眼角的淚水:"離開這裡,回溫思禮郡去。至少在那裡,我還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露台的門突然被推開,一陣歡快的笑聲傳來。愛瑞伊轉過頭,看到蘿絲正挽着蘭斯洛特的手臂走進來。她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蘭斯洛特的目光卻落在了愛瑞伊身上。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愛瑞伊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蘭斯洛特就移開了視線,低頭對蘿絲說了句什麼,引得她咯咯直笑。
奧菲麗雅看着愛瑞伊強顔歡笑的樣子,心裡一陣酸楚。但她知道,此刻說什麼都是徒勞的。她隻能挽起愛瑞伊的手臂,陪她重新走進那個充滿虛僞與算計的世界。
6
終于,期末舞會在一片繁華中告一段落。蘿絲乘坐的馬車緩緩停在佐恩伯格邸門前。夜色中,府邸的輪廓顯得格外威嚴,高大的石柱在月光下投下長長的陰影。
她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禮服。舞會上的香槟和歡笑聲似乎還在耳邊回響,但此刻她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
馬科姆早已在門口等候:"小姐,老爺在書房等您。"
蘿絲點點頭,跟着馬科姆穿過長長的走廊。她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每一步都讓她想起舞會上蘭斯洛特攬着她腰肢的感覺。
書房的門被推開,佐恩伯格正坐在壁爐邊的扶手椅上。
"父親大人。"蘿絲恭敬地行禮。
"坐。"佐恩伯格指了指對面的椅子,"今晚如何?"
蘿絲小心翼翼地坐下,雙手交疊放在膝上:"一切都很順利。殿下一直陪在我身邊,舞會結束後還親自送我上馬車。"
佐恩伯格滿意地點點頭:"很好。愛瑞伊呢?"
"她..."蘿絲猶豫了一下,"她一直躲在角落裡,看起來很不自在。"
"你做得很好。不要忘了,你今天的地位是誰給的。"
蘿絲立即起身,深深地鞠躬:"是,父親大人。蘿絲永遠不會忘記您的恩情。"
佐恩伯格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仔細端詳着她的臉:"這張臉确實讨人喜歡。不過..."他的手指微微用力,"記住你的身份。你永遠是我的人,明白嗎?"
蘿絲感覺下巴傳來一陣疼痛,但她不敢掙紮:"是,父親大人。"
佐恩伯格松開手,滿意地點點頭:"很好。等時機成熟,你要在蘭斯洛特耳邊替我說話。那個本該屬于我的位置,我已經等得太久了。"
"蘿絲明白。"她再次鞠躬。
蘿絲恭敬地退出書房,直到關上門的瞬間,她才敢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後背的禮服已經被冷汗浸濕,但她不敢停留,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間。
關上房門的那一刻,她終于卸下了所有的僞裝。鏡子裡映出她蒼白的臉,下巴上還留着佐恩伯格手指的紅印。
"對不起,愛瑞伊..."她輕聲呢喃,"你會理解我的,對嗎?"
沒有人回答她。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7
愛瑞伊站在學院門口的石階上,看着最後一輛馬車消失在街道盡頭。清晨的陽光灑在她單薄的裙子上,卻驅散不了她内心的寒意。
她的行李被随意地扔在路邊,原本精緻的皮箱上沾滿了泥土。就在半小時前,索拉·巴頓帶着一群貴族小姐們趾高氣揚地走來,二話不說就讓人把她的行李扔下了馬車。
"一個不受待見的男爵之女,怎配坐學院專門提供的馬車?"
周圍響起一陣哄笑。愛瑞伊記得這些人曾經如何讨好她,如何争相邀請她參加茶會。
而現在,她們眼中的輕蔑毫不掩飾。
"聽說她連畢業推薦信都沒拿到?"一個女孩尖聲笑道,"真是給溫思禮家丢臉。"
"要我說,蘭斯洛特殿下選擇蘿絲真是明智。"索拉優雅地整理着裙擺,"至少人家懂得怎麼讨人喜歡。"
愛瑞伊咬緊嘴唇,不讓眼淚流下來。她知道,任何反駁都隻會讓她們更加興奮。
馬車一輛輛揚長而去,濺起的泥水弄髒了她的裙擺。
她拖着沉重的行李,一步一步向驿站走去。路過一家面包店時,她聞到了新鮮面包的香氣,肚子不争氣地叫了起來。
"最便宜的面包多少錢?"她小聲問道。
8
愛瑞伊捧着面包,在街邊的台階上坐下。曾經錦衣玉食的她,現在就和最下等的仆人一樣和着冷風吃飯。
遠處傳來馬蹄聲,一隊裝飾華麗的馬車緩緩駛來,馬車上挂着各大家族的徽章。新一批學生到了。
她看到那些年輕的面孔,她們穿着嶄新的衣裝,臉上洋溢着興奮的笑容。有人探出車窗,指着學院高聳的塔樓驚呼。這一幕多麼熟悉啊,四年前,她也是這樣滿懷期待地來到這裡。
"媽媽,你看!"一個路過的小女孩指着愛瑞伊。
愛瑞伊慌忙低下頭,感覺臉頰發燙。她聽到那位母親溫柔的聲音:"親愛的,記住,永遠不要讓自己淪落到這種地步。"
馬蹄聲漸漸遠去,愛瑞伊卻久久無法平靜。她看着手中的面包,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活在别人的期待裡。為了成為合格的王妃,她壓抑自己的天性;為了維護家族的榮耀,她忍受着巨大的不公和冷漠。
可是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沒有未婚夫,沒有推薦信,沒有同伴,甚至連回家的馬都沒有。
而這個世界從未因她的痛苦而停止轉動。學院裡依然會有新的學生,舞會上依然會有新的主角,而她的悲劇,不過是别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但奇怪的是,她已經不再感到那麼難過。相反,忽然産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她終于不用再戴着面具生活,不用再為了讨好别人而委屈自己。
愛瑞伊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面包屑。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她突然發現,這是她第一次真正為自己做決定。
9
征兵處的帳篷在秋風中獵獵作響,空氣中彌漫着馬匹和汗水的味道。排隊的人群中大多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他們或興奮或忐忑地等待着登記。
突然,隊伍中傳來一陣騷動。
"小姐,你确定要報名弓兵部隊?"負責登記的軍官瞪大了眼睛,"那可是要上前線的!"
站在他面前的女子穿着一身樸素的獵裝,腰間别着一把短弓。她有着一頭耀眼的金發,在陽光下仿佛流淌的黃金。
"我确定。"她的聲音清脆而堅定,"我的箭術不比任何人差。"
軍官為難地看了看四周:"可是...女人一般都是去後勤..."
女子冷笑一聲:"維京人的斧頭可不會因為我是女人就手下留情。"
周圍的人群開始竊竊私語。有人認出了她腰間的家族徽章,那是溫思禮家族的标志。
"讓她試試吧。"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衆人讓開一條路,隻見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兵走了過來。他是王國最負盛名的弓箭手老約翰,如今負責新兵訓練。
老約翰上下打量着女子:"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挺直了脊背,翠綠的眸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愛瑞伊·溫思禮。"
人群中響起一片驚呼。無人不知這位準王妃殿下。有的人家裡還在用帶A.R标志的陶瓶。
老約翰眯起眼睛:"我聽說你在佐恩伯格學院的箭術考核中,從未失手過。"
"是的,長官。"
"但是戰場和靶場可不一樣。"老約翰的聲音突然嚴厲起來,"在那裡,你要射殺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稻草靶子。"
愛瑞伊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但很快又恢複了堅定:"我明白。但是長官,如果連保護家園的勇氣都沒有,又有什麼資格享受和平?"
老約翰沉默了片刻,突然轉身對軍官說:"給她登記。"
軍官還想說什麼,但看到老約翰嚴厲的眼神,隻好照辦。
"溫思禮小姐,明天早上五點,訓練場見。"
愛瑞伊剛離開征兵處,就看到奧菲麗雅正急匆匆地跑來。她的裙擺沾滿了塵土,顯然是一路跑來的。
"你瘋了?"奧菲麗雅抓住她的手臂,"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我知道。正因為知道,我才更要這麼做。"
奧菲麗雅愣住了。她看着好友的眼睛,突然發現那裡面多了一些她從未見過的東西——一種近乎決絕的堅定。
奧菲麗雅的眼中泛起淚光:"可是戰場上太危險了..."
"我不怕危險,隻怕在浮華中迷失了自己。"愛瑞伊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而且,我有種感覺。我就是為此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