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德?”娜娜警惕:“他怎麼也出現在亞特蘭?”
亨特:“當初卡德來找我們的目的,也是在婚宴劫持公主,卡德隻是看着很輕佻,實際上,他做的每件事都有她的目的,她又不喜歡女人,卻對塞尤爾那麼上心,其中,肯定有貓膩。”
特雷頓夢到了一切都終結的時刻。
海平面急速下退,海底而起的地震搖晃着城市,岩漿從海底迸發,他聽到他的子民們的哀嚎,新生兒的哭泣,他們曾經聚集在城邦,觀看他對黑暗神的求愛,他認得他的每一個子民,他記得那些生物的叫聲。那些鲸魚,他們的智商并不亞于他,可此時此刻,它們哀嚎起來,失去海水缺氧而死,被岩漿燒死,被砸倒在城鎮的廢墟下,鮮血溢滿海面,天上是暴風雨與雷鳴,地震毀滅了整個城市。
他的子民都死了。
鲸魚留下骨頭,人魚的骷髅被風沙,而他還活着。
數千年後,亞特蘭蒂斯成為了一個傳說,他的海域成為了沙漠。
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這裡曾經存在過高度發達的文明。
特雷頓從這場凄慘的夢中醒來,他伸手,拂過屋頂垂下的貝殼吊燈,這些貝殼已經幹裂。
他确認他們的存在,也是提醒自己犯下的過錯。
特雷頓從床上起身,看着他牢中的囚徒。
卡德看到海神睡醒,打了個招呼:“嗨,初次見面,媽媽和我說過你。”
“你好,莉莉的孩子,你可是做了很多事呢。”特雷頓淺藍色的眼睛彎彎,“是為了什麼呢?”
卡德露出笑容:“為了達成王子的完美叙事。”
“王子的叙事?”
卡德說:“公主的叙事是幸福與榮耀,王子的叙事是弑父,騎士的叙事是守護,聖女的叙事是信仰,美女與野獸的叙事是曆盡千帆終于happy ending,沙漠公主的叙事是成為女王,灰姑娘的叙事是在仙女教母的幫助下,看起來像個合法繼承人,白雪公主的叙事是被毒蘋果殺死,美人魚的叙事是為了愛情每走一步都在刀鋒。”卡德看着特雷頓,“而溫柔男二的叙事是得不到愛人,隻有付出等待守護與犧牲。”
特雷頓好奇:“你已經殺了你的父親,你要達成的完美叙事,是被毒蘋果殺死嗎?”
“不。”卡德搖頭,神色堅定:“我要和獵人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太陽烘烤着大地,熱氣從地表蒸騰而起,扭曲了遠方的景象。越是前行,那綠洲離他們越是遙遠。這片沙漠,是海洋幹涸後的痕迹。傳說,沙漠曾經有座城市,亞特蘭蒂斯,它美麗又富饒。
搭建好的防風帳篷裡,塞尤爾坐着小闆凳,挺直脊背,擡頭望向天空,脖頸的曲線優雅如天鵝。
這沙漠的星星如此閃耀,傾斜下如星河,沙漠的星空與諾亞的全然不同,諾亞即使是夜晚也透着光,萊茵少有星光,唯有月色明亮,而這沙漠的夜晚星羅棋布,密密麻麻在海一般深藍的天空閃爍。
這臨時居所是仿佛她的王宮一樣,她沒有退縮,也沒有恐懼,娜娜讨厭塞尤爾那認為可以主導全局的眼神,明明她才是那個囚徒。
而不少人甚至開始欽佩起這位小公主的勇氣來,公主,即使在困境,也不失自身的高貴。她多麼美麗啊,她黑色的眼睛好似星輝骨,微微含着星光的黑色的眼睛,仿佛随着這個世界的形成一起誕生。
塞尤爾口渴,尋找水的方位,沒等她做起來,就有人為她捧上了清水。塞尤爾看到男人充滿熱愛的眼神,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亨特立馬上前,對那男人說,也對全場的士兵說:“想追小公主的腦子都清醒一點,你們又不是王子,和公主談戀愛隻會被傲慢的公主玩弄,不聽勸,小公主那可憐的未婚夫就是你們的下場。”
男人似乎清醒了,讪讪離場。
塞尤爾對亨特歪頭:“他很可憐嗎?”
“你明知道他這麼喜歡你。”亨特說:“你不喜歡他,卻又和他在一起,無聊時把他當作打發時間的玩具,有需要的時候把他當作刺激你心上人的工具,稍微有點自尊的男人都受不了,好像他被你玩弄感情是理所當然的事。”
亨特說:“你們這群位高權重的人,隻是和你們說上話,就覺得是在寵幸我們,對于你未婚夫,你肯定覺得,被公主選中當工具,是他的榮幸吧。”
塞尤爾說:“我對他感到抱歉,所以才會選擇他做我的未婚夫。而且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修斯明明愛着我,卻不願意承認。”
亨特翻白眼:“小公主,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你知不知道世界三大幻覺就是:有人叫你,你能反殺我,他愛你。”
“不。”塞尤爾否認:“他愛我。他看着我長大,他怎麼可能不愛我?”
亨特吐槽:“看來小公主不喜歡同齡人未婚夫,喜歡年長的成熟男人,果然單親家庭,缺父愛。”
塞尤爾否認,“不,修斯很年輕。”
“看着你長大,還年輕?”
塞尤爾無法解釋。
年齡對修斯根本沒有意義。
“他愛你嗎?他愛你,不擁護你做女王,卻擁護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當君主?”
似乎是說到了痛處,塞尤爾垂下了眼。
亨特:“……”
不知怎得,亨特似乎又回到了剛剛來到基地帶孩子的階段。
亨特歎了口氣,“好吧。”亨特承認:“我說錯了,他的确愛你。”
塞尤爾擡頭,眼睛亮了起來。
亨特也犯不着說謊:“他不擁護你,因為你沒有當君主的資質。他也愛你,不過不是你希望的那種愛。”亨特坐在她旁邊,“來,讓我這個成熟男人開導一下你。”
“就拿我和娜娜舉例吧,我是娜娜的教官,娜娜還是個沒感情的兵器的時候我就訓練她,看着她長大了。我對娜娜的感情就像是教皇對你的感情,我培養她長大,支持她的理想,保護她的安全,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如果她需要的話,我甚至可以為她去死。”
“但是我對她并沒有任何男女之愛。”
“娜娜有愛的人,也是同一批的戰争兵器。我一直都把娜娜當女兒,娜娜也把我當長輩敬重。我想在她身邊支持她,引導她,讓她實現她的夢想,我愛娜娜多過愛我自己,你看,我對娜娜就是這種感情,你喜歡的那個教皇對你也是這樣,他愛你,想看着你長大,僅此而已。”
塞尤爾搖頭:“我不要這種愛,如果他以這種愛愛着我,那我和他的其它信徒有什麼區别?我不需要他的大愛,我隻要他的私愛,我要他打破戒律,違背世俗的愛。”
亨特受不了了。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公主病?
塞尤爾說:“你覺得這種感情一樣,其實并不是,你選擇她為了你自己。因為她的理想也是你的理想——你想做一番大事業,但你沒有能力實現,就輔佐了一個可以替你實現理想的人,這樣她成功後你也可以分一杯羹,你在培養理想的學生,就像宰相選擇君王。但修斯不一樣,修斯沒有任何世俗的野心,守護我對他而言是沒有任何利處的事。但即使如此,他還是一直保護我。”
“沒有野心?”亨特哈哈大笑,“沒有野心卻當上了教皇?宗教内部權力鬥争,宗教與王權的協調與制衡,這些都足夠寫出比這片沙漠裡的沙子還厚的一本書了。”亨特饒有趣味地看着她:“小公主,你該不會不知道,當年諾亞與萊茵的那場戰争,背後是他推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