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了何絮來,卻還有一個難啃的骨頭。
“你說的有事相求就是這個?”
眉目溫和的男子手中慢條斯理地整理着書頁,半掀了眼簾望向對面的少女。
“你之前都答應了,可不能反悔。”晏昭卷起一冊書,歪了歪頭用書卷指着許辭容,雙眸明亮,“況且,這不過是你許大人一句話的事罷了。”
“你要出去做什麼?”他并沒有應下,反而低頭看起了書文。
晏昭拿着那卷子書橫在了許辭容面前,讓他不得不把目光再次放在自己身上。
“我之前在文譽閣定的硯台到了,沒有那硯台寫字都寫不好。”晏昭理直氣壯,為自己找了個好借口。
“哦,”許辭容不鹹不淡地答應着,“東巡街的那家?改日我幫你取來便是。”
“那不行,非本人不能取。”少女收回了書卷,左肘架在桌旁,下巴微仰,看起來神氣無比。
許辭容眼神微凝,右手小指不受控制地動了一下。
“是嗎?原來還有如此規矩,倒是不曾聽聞。”他像是寶殿中的菩薩像一般,好似不管晏昭說什麼,都是這副無波無瀾的模樣。
晏昭這下徹底洩了氣,胸中不知怎得生出了一股無名之火,霎時間惡向膽邊生,習慣性地“啪”一下按住了許辭容的左手。
“所以你到底幫不幫?給個準話啊!”
等她說完之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是童玉君了。
從前許辭容也是這副溫和淡漠的樣子,她每次試圖拉進一下關系都會被不動聲色地推回去,後來熟悉之後也基本上是她剃頭挑子一頭熱,長久以往就養成了這種“冒犯”的習慣。
眼前人今日穿了一身墨綠官袍,腰佩銀帶,頭戴玄冠,端得是清冷威嚴的一副模樣。而現下他動作一頓,緩緩擡起眸子,眼神涼薄。
直教人心生忐忑。
不過晏昭是何許人也,自然不可能輸了氣勢,她非但沒收回手,反而還按地更加用力了,不甘示弱地與面前的男子對視着。
“既然是我答應的事,自然不會食言。”許辭容似是被她糾纏地不耐煩了,終于給了個明确的答複,“我會跟館監說,這段時間你要留在延文殿幫助整理書卷。不過最多三日,再久我也瞞不住。”
晏昭聞言,笑吟吟地松開了手。
“多謝許大人,日後若是大人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盡管吩咐。”她倒是不吝啬嘴上的承諾。
而許辭容隻是定定地看着她,直看得晏昭背後一陣發毛。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晏昭感覺自己的魂魄都快被他那一雙棕黑眸子吸進去的時候,他終于移開了視線。
“希望晏小姐,能說到做到。”
那尊菩薩又回到了蓮座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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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怎麼解釋自己幾天不上課的問題,下一個就是如何從館中離開。
各個府上有時會來送些東西,丫鬟們都是去後院取的。隻要晏昭扮作雪信的樣子,從小道去到後院,再找個接應的馬車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習藝館。
但是這接應的馬車如何來呢?
晏府的首先排除。
這事最不能讓府裡知道。
成了叫立功,沒成就叫胡鬧了。
——當然這個“沒成”包括提前被發現。
她一時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晏昭帶着滿腹愁緒回到學舍,剛一進門,就看見何絮來在偷偷藏着什麼東西。
“做什麼呢?”她冷不丁地開口。
那有些鬼祟的背影一頓,然後猛地回身将手背在身後,臉上是一副純良表情。
“啊?我就、就找點東西。”何絮來強裝鎮定,但眼珠不停轉着,似乎有些心虛。
晏昭走到她身旁,女孩兒不斷小步調整着位置,想要擋住自己身後的櫃門。
“诶诶诶——”
一隻手臂毫不留情地從她腰側擦過,拉開了那扇門。
櫃中放着一些妝匣,隻不過匣子底部似乎還壓着什麼東西。
估計是剛剛藏的匆忙,有一角露了出來,要不然還真發現不了。
“……《誅邪六俠傳》《明劍堂記》《緣水秘史》?”晏昭抽出了下面的東西,是幾本書,而且看這書名,像是俠義話本子,“你藏的就是這個?”
“你、你可千萬别說出去。”何絮來嗫嚅地開口道,“父親他不準我看這些的。而且來學堂還帶着話本子,要是被别人知道肯定會笑話的。”
晏昭輕輕一笑,又将手上的東西放了回去。
“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幾本話本子罷了,還當是什麼要緊東西。”
何絮來聽她這樣講話,又有點不樂意了,憤憤辯解道:“你當然啦,你什麼沒見過,但是對我來說這就是很要緊、很重大的事情。而且這都是空山居士新出的幾冊!我特地托人悄悄送來的,剛剛才拿到,本來打算先藏起來的,沒想到被你發現了。”
“剛剛?”晏昭瞬間抓住了她話裡的關鍵之處,“在習藝館裡?你怎麼托人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