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

廳内冷氣恰到好處，帶着淡淡的雪松香氛。時言朝繞到輪椅前蹲下，與池南雪平視："本來想等今年你奪冠後，邀請你來度假。"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沒想到提前派上用場了。"

池南雪呼吸一滞。所以這座豪宅從設計之初就...為他準備的？這個認知讓他胸口發悶，像被人輕輕攥住了心髒。

時言朝卻已經站起身，恢複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當然，現在它有了更重要的用途——圈養一隻不聽話的雪豹。"他打了個響指，智能家居系統應聲啟動，全屋燈光漸次亮起，"帶你參觀？"

沒等回答，輪椅已經自動向前滑動。池南雪驚訝地發現整棟别墅的地面都采用了無障礙設計，坡度精準得感受不到颠簸。

"這是主廳。"時言朝邊走邊介紹，指尖掠過一張懸浮在空中的透明茶幾，"玻璃都是防彈的，地闆下有地暖，牆面用了呼吸材料會自動調節濕度。"

池南雪看着挑高近十米的客廳，一整面牆都是水族箱，裡面遊動着稀有的熒光水母，在昏暗處發出幽藍光芒。另一側整牆的酒櫃裡，随便一瓶都抵得上普通賽車手半年薪水。

"暴發戶審美。"他評價道，卻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那些水母。

時言朝低笑："嘴硬。"突然彎腰湊近，"但你耳朵紅了。"

池南雪伸手要推他，卻被一把抓住手腕。時言朝的拇指在他脈搏處輕輕摩挲："繼續？"

接下來的半小時，池南雪的震驚阈值被不斷刷新。健身房裡的康複設備全是德國定制；影音室的音響系統價值堪比小型錄音棚；甚至連浴室的花灑都是瑞士進口，能根據使用者身高自動調節高度。

"這是你的房間。"時言朝推開主卧套房的門。

池南雪瞳孔微擴。整間卧室延伸向海面的露台，落地窗外就是無邊際泳池，與遠處的海平面連成一片蔚藍。床品是低調的深灰，但面料在光線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澤，一看就知道是頂級埃及棉。

"我們的房間。"時言朝糾正道，語氣自然得像在讨論天氣，"我睡右邊。"

池南雪猛地轉頭："誰同意——"

"開玩笑的。"時言朝眨眨眼，"你睡主卧，我住隔壁。不過..."他俯身撐在輪椅扶手上，将池南雪困在方寸之間，"随時歡迎你改變主意。"

距離太近了。池南雪能看清時言朝睫毛的弧度，聞到他須後水的清冽氣息。男人的領口因為俯身動作微微敞開，露出一小片結實的胸膛。他應該推開他的，但鬼使神差地，池南雪伸手替對方整理了一下歪斜的領針。

"領針歪了。"他低聲說，指尖在收回時故意擦過時言朝的頸側。

時言朝的呼吸明顯一滞。池南雪得意地挑眉——這場撩撥遊戲，他也不是新手。

"小混蛋。"時言朝啞聲罵了句，直起身松了松領帶，"最後的重頭戲。"

他推開卧室另一側的門。池南雪瞬間忘記了呼吸——

這是一間全透明的陽光房，中央擺放着一台1:1的F1賽車模拟器，四周環繞着三面弧形屏幕。設備旁是專業級的設計工作站，數位闆和3D打印機一應俱全。最令人震驚的是牆上展示櫃，裡面整齊陳列着他職業生涯所有獎杯和頭盔，甚至包括幾件他以為早已丢失的早期比賽服。

我當然記得。池南雪在心裡回答。那天雨很大，頭盔鏡片起霧，他幾乎是憑感覺沖過終點線。但時言朝不會知道，因為他根本不在現場——這些藏品都是派人買的，就像買一幅名畫或一件古董。

"記不清了。"池南雪移開視線，"那麼久遠的事。"

時言朝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真無情。"他站起身，"休息會兒吧，晚餐時叫你。"

門關上後，池南雪長舒一口氣。他轉動輪椅來到衣帽間，看着兩面牆的高定服裝，每件内襯都繡着"S.C"——Snow&Chao。多麼諷刺的标記，像主人給寵物戴的項圈。

隔壁傳來時言朝打電話的聲音："...對，所有康複設備都要最好的...不，不要告訴他是誰安排的..."

池南雪苦笑。時言朝在精心編織一張溫柔網，而他明知是陷阱，卻仍忍不住靠近。或許因為他們都在自欺欺人——時言朝假裝這是愛情，他假裝自己沒有被感動。

嘗試自己轉移到床上時，右腳不慎着地，劇痛讓他眼前一黑。預期的摔倒沒有到來——時言朝沖進來穩穩扶住了他的腰。

"說了别逞強。"聲音裡帶着真實的焦急。

池南雪擡頭，看到男人襯衫袖口的水漬，像是匆忙洗了手趕過來的。這個細節突然刺痛了他——何必演得這麼認真？

"監控？"池南雪譏諷道，"時總這麼閑？"

時言朝沒有回答，隻是小心地檢查他的腳踝，眉頭緊鎖的樣子像個真正的戀人。池南雪注視着他低垂的睫毛，忽然很想撕下這層面具。

"為什麼這麼做？"他輕聲問，"愧疚？還是..."手指劃過時言朝的臉頰，"想重溫高中時得不到的初戀？"

時言朝的動作頓住了。空氣瞬間凝固，池南雪幾乎能聽到對方加速的心跳。

"你覺得呢？"時言朝擡頭，眼中是他從未見過的陰郁。

池南雪笑了，湊近到呼吸相聞的距離："我覺得..."嘴唇幾乎貼上對方的，"你隻是享受征服的快感。"他輕輕推開時言朝，"而我剛好無聊，陪你玩玩。"

時言朝的表情像是被人當胸捅了一刀。池南雪知道自己戳中了要害——他們都在玩這場遊戲，區别隻在于誰先承認。

"晚餐我要吃龍蝦。"池南雪躺回床上，用毯子蓋住自己，"你親自挑的才新鮮，對吧？"

時言朝站在床邊，陰影籠罩着他。良久，男人彎下腰，在距離他嘴唇一寸處停住："如你所願。"聲音低沉得像暴風雨前的甯靜，"但記住，遊戲開始了就不能喊停。"

池南雪直視他的眼睛："誰喊停誰是狗。"

時言朝大笑起來，那笑聲裡卻沒有絲毫愉悅。他轉身離開，關門聲比平時重了幾分。

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床上，池南雪伸手遮住眼睛。這場博弈沒有赢家，他們都心知肚明。但或許，在虛假的溫柔中沉溺片刻，比面對赤裸的現實要容易得多。

窗外，海浪拍打着白色沙灘，周而複始，像一場沒有盡頭的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