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限的生日在下周六,林辜月還沒想好該送他什麼。
“當然是送自己的手工才最有心意吧,我們在陶藝課上捏的杯子怎麼樣?馬上就要燒出來了,我記得你還在上面畫了一隻兔子。”時洇建議。
林辜月搖搖頭:“看起來太随便了,也不夠……不知道怎麼說,不夠貴?”
時洇一副聽見什麼稀罕事的樣子,皺着眉頭,誇張道:“你做的杯子欸?他不要我要。我生日你要是給我送塑料瓶,我都會好好珍惜,要擺在床頭,每天每晚地看。”
“好啊,那你生日我就真的送你一個塑料瓶。”
林辜月被逗樂,陪她開起玩笑。
“少給我扯開話題,你為什麼會覺得自己的杯子不夠……貴?送禮物難道不是心意到了就好嗎,而且我們還是小孩,又沒有自己賺錢。我把變形金剛玩壞了,就把胳膊扭下來送給我弟,我看他玩得也挺開心的,天天隻懂得玩那個破胳膊。”
“但是不一樣啊……”
“哪裡不一樣啊,你可不可以别想這麼多。”
“嗯……比如你弟弟從來沒有玩過玩具,當然會覺得一個壞掉的胳膊很好玩。但是也有些人,他們見過的玩具多得可以堆成山,太簡單、太便宜的東西,他們應該不會喜歡的。”
“喔,那也有道理。”時洇靠在牆上,用手指點着下巴,想了一會兒,用放棄的口吻說道,“算了,我想不出來,我沒見過這麼麻煩的人。反正人家都有那麼多玩具了,那你送一個差不多的不就行了,跟别人一樣呗。”
“也是……畢竟也根本找不到什麼比限量版更特别稀有的東西了嘛。”林辜月同意。
林辜月找爸爸申請買一個玩具作為生日送給葉限的時候,葉爸爸沉吟了一會兒,喃喃道:“确實是該好好準備點禮物送他們家……”
最後,林辜月和爸爸一起去了商場的進口玩具店,買了一個和葉限家長得很像的房子模型,每一層樓的門都可以打開,可以窺見不同的塑料小人在其中生活的姿态。
最重要的是,全店一共就進貨了五個,這是最後一個了。
很限量,很稀有。
林辜月左右手各拎着一個袋子,穿過種滿花草的前院,路過魚池,走到這間有四層樓的獨棟别墅的門口。
即使來了許多次,并且隻是站在門外,她依然會隐隐覺得連地縫和牆根都閃着珠光。
葉限家的那扇門依舊那麼高,必須努力擡頭到快仰過去才看得到盡頭。先前每次林辜月站在這裡時,總會默默幻想門倒塌下來砸扁她的場景,然後把心吓得跟果凍似的軟。
她曾經把這個想法告訴葉限和沈嘉越,葉媽媽無意間聽見了,溫柔地笑道:“我們家的門才不會倒下來呢,永遠不會。”
人們會将“永遠”說出口,是因為當下自信到可以預言未來的軌迹,葉媽媽當年便有那麼自信。
自信有條件,所以永遠也同樣有條件。
有條件的永遠就意味着不是永遠。
而林辜月還沒有長大,錯将這句話當成了保障,也笑着放松下來,不再害怕那扇門。
她走近了一些,擡起手摁了一下門鈴,開門的是葉限。
“果然是你!快進來,溫瀾姐姐和沈嘉越都到了!哦對了,今天我表哥還有我舅舅舅媽也來啦!”
“禮物,禮物。還有圖畫本也裝在裡面了。之前都答應好的。另一個袋子是我爸媽給你爸媽的。”她輕車熟路地坐在鞋櫃旁的的短皮椅上,邊解鞋帶,邊指着順手放在旁邊的兩個袋子。
“好!給我的是這個吧!”葉限拎起繪着卡通的袋子,抱在胸前:“我很喜歡!”
“你都沒拆開,就知道你喜歡。”
林辜月以為葉限是在敷衍。
“當然喜歡,沒拆開我就知道我一定喜歡。因為是你送的。”
葉限脫口而出。
而後兩個人一同愣住。林辜月想起了時洇說的那句——“你要是送我塑料瓶我都會好好珍惜”。
她突然覺得,時洇或許沒有在開玩笑。
“阿姨喊吃飯了,你們兩個快點。”沈嘉越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
林辜月看到溫瀾在向她揮手,拎起另一個裝着高級洋酒和護膚品的禮物袋,走去姐姐身邊。
葉限邁步跟在她後面。
和沈嘉越擦肩時,沈嘉越突然問:“葉限,你很喜歡林辜月送的禮物嗎?”
葉限不明所以,卻也認真回答道:“非常喜歡。”
“非常喜歡的那種喜歡?”
“你幹嘛啊?問的什麼奇怪問題。”
“哎呀——沒事。我才懶得懶得管你們。”
沈嘉越擺擺手,立馬扯開話題:“最後一個到餐桌的人是笨蛋。”然後一溜煙兒跑開。
“你作弊!”
葉限咬着牙地追着。
“叔叔,别抽煙,難聞。”
葉爸爸剛從抽屜裡拿出打火機,沈嘉越不暇思索地張口打斷。
葉爸爸笑着晃晃打火機:“要點蠟燭了。”
“哦,好吧,誤會你了。”
沈嘉越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反而是林辜月靜坐一旁,卻替他感到不好意思,尴尬地想做點什麼,便伸手往果盤夠,打算吃一片西瓜。
手短沒夠到,葉媽媽直接把果盤轉到她面前。
“謝謝阿姨。”林辜月的臉紅了紅。
葉媽媽沒回那句“謝謝”,隻親昵地摸着林辜月的頭:“辜月确實是長得好漂亮呀。”
林辜月覺得自己像是被一隻溫柔的手鉗住的小雞仔,動彈不得,任人宰割。
“阿姨,家并不是飯店,但為什麼廚師叔叔可以來這裡做飯呀?”
她絞盡腦汁,嘴唇上的皮被牙齒咬破了,才鼓起勇氣和葉媽媽單獨聊起天。
今天的飯菜和以往不同,不是葉限家的住家保姆做的,而是出自于兩個戴高白帽、系紅巾的廚師。除了想報答似地搭話,林辜月确實很好奇,問這個問題的理由,和先前在馬路上莫名其妙地看到駱駝時問爸爸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