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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羽毛相同的鳥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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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的哨聲響了五六遍,她們躲在升旗台背後,翹課本該忐忑,卻有種小鳥回巢的安心感。

林辜月悄悄探出頭,看了一會兒,與時洇對視。

時洇憤然地皺起眉毛和鼻子,唇語罵道:“你居然丢下我。”

林辜月笑咧咧地坐回來,手中的跳繩放到一邊:“學校新編的這個跳繩操果然看起來很愚蠢。”

她腦袋的影子圓潤飽滿,好比松鼠在夜裡捧起來的果子,高出旗台的大面積陰影一截。從盛放這個角度看過去,那片景象像黑白墨水打印出來的城堡,有塔尖,有回廊,也有公主。

盛放把林辜月拉進來:“翹課也該有點翹課的樣子,我不想被發現。”

林辜月挪挪身子,找到一個舒适的坐法:“翹了課沒學會這跳繩操也無所謂,我也不信大家會願意費腦記住,到時候跟着領操做動作就行了。”

盛放垂着眼睛,總覺得地上那拉成平行四邊形的陰影裡,正有顆果子不知好歹地滾來滾去。

她說:“翹課這個詞和你很不搭。”

林辜月一頓,反問:“那麼和你搭嗎?”

“我翹過很多次。”

盛放當然沒好意思說,基本都是拉丁舞課。

她不想看見鏡子投射自己和海報裡的林辜月,那是極高飽和度的對比。

她常期望人類能像其他動物一樣,臉上長滿毛,或許會好些,至少不那麼赤裸,能給羞恥與自卑一點藏身之地。但稍想一下便猜出,若是真有這麼一天,如今對貓狗如何,對彼時的人類便也如何。到時候就是要給毛的亮澤、蓬松、色塊評個優先。

審美是最原始純正的血統論,會移位,卻不會消失,像病毒從一個器官擴散到另一個,人類是被永恒寄生的宿主。

某種色澤的人隻能是奴隸,某種毛質的人生來高貴,接着便有人捍衛,為混合雜色而起,為密不透風的搖粒絨而戰。無毛發的是否應當被允許擁有公民權?難道他們活該低人一等?

宗教和政治開始涉入,戰争結束,人人摘不下有色眼鏡,卻高舉平等的旗幟,惺惺作态,具體展現為用詞謹慎。

然後變作互聯網社交,延伸出新的僞科學,“毛發與情感位置的相關性”,“你不得不知道的十個毛發心理學冷知識——過于順滑的毛發是控制欲的外顯表現”。層層過渡,演化成不痛不癢的白眼和冷嘲。

生命無錯,錯在人類從古至今濫用智慧。說明意識才是真正的累贅,幹脆别有思想和感知,不要有神經末梢。

尤其,其餘動物求偶幾乎也是判斷美醜,也因相貌進行無端霸淩,隻是标準不一,同樣仰仗臉面。

那麼退成植物好了。

這也并不保險,誰也保不準億萬年後,植物是否會演變出另一種文明,因為一片葉子的光澤或根莖的筆直程度,自作聰明地給同類分個高中低,建立起新一輪的等級制度。

……

……

……

地球毀滅吧。

林辜月無法察覺到盛放平淡的表情下,内心已經屠至星際了。

她下意識地以為自己逃過無數節課,回想起來,她隻是神遊到各種次元,身體卻一直老老實實地坐在教室裡。

她說:“……我發現我竟然沒有翹過課。”

盛放腦袋裡的鐘“噔——”的一響,略有恍惚,道:“所以我說,翹課這個詞和你不搭。”

“可剛剛是我主動帶着你翹的,”林辜月沉思,“你不了解我。”

“……”

林辜月瞥了一眼盛放的神色,補充道:“‘不了解’并不是一個貶義詞組。”

“我知道……”盛放還是低着頭,“你不用總是過分在意我的心情。”

林辜月遲疑道:“我有嗎?”

盛放的言辭間隐約有着愧意:“可能你沒發現。雖然我從沒有想過要你承擔我的心情,但事實是這樣的。抱歉。”

林辜月仿佛才了然自己應當要感到委屈,稍擡起下巴,眼底晶瑩,沒有回應。

她們的影子同樣被更龐大的一片陰影完整吞沒。盛放從前未曾意識到,在這被覆蓋的一隅裡,任何東西都不被辨認,是一樣的。

這或許是最公平的時刻,是太陽高懸于天空的真正意義。

盛放很認真地看向林辜月的眼睛。那雙眼睛有着夜裡雲破月出的柔美,不是那種刻意施舍的光亮,而是無意間散落下來的好脾氣,溫和得不真實。

她又道:“我一直很想和你說,那個時候,我應該坦白我看的書都是趙言冰和趙言清看過的,甚至讀後感都是她們……”

盛放忽然失去言語功能。嘴唇動了幾下,沒能繼續。

她其實并不想承認這件事。

“總之抱歉。”

林辜月卻搖了搖頭。

“當年我送你錦囊,和趙言冰趙言清沒有關系。”

每個字都念得像在呢喃,落下來時卻無端的有重量。

“是因為《梧桐樹莊園》。”

盛放的身體在聽到這句話後隐隐發顫。她從前顫抖,均是出于害怕或防備,可這一刻呢?

她不知道。

許久,盛放平息了,手指撓着掌心,不自然道:“中午,我在教室裡吃煎餅,醬汁掉在嘴旁邊,宣陽丢給我一張紙,叫我把嘴擦幹淨。我很難堪。”

“小事啦。”

“就是小事才……”

“小事……”林辜月嗫嚅了一下,緩和氣氛般地換了個語氣,“其實宣陽有點點強迫症,最近他才坦言他從認識我起,就很嫌棄我沒把馬尾紮在正中央。”

盛放的手指停了下來,撐在地上。

林辜月很笃定道:“我的意思是,他應該拿你當朋友,他把話劇社的所有人都當朋友了。”

盛放沉默了。旗台的陰影越來越斜,越來越扁,她們的腦袋輪廓升起來。她像是夢醒,盯着地,說:“林辜月,你知道嗎,人隻要露出頭頂,就可以分出高低。”

林辜月不假思索:“那就把比你高的頭頂全削了!”

盛放錯愕地看向她。

“如果是我姐姐的話,她一定會這麼說,她也确實這麼做了。”林辜月的臉微紅,“但我沒辦法,所以我知道那很難。

盛放半自嘲,半質疑道:“你應當不用。”

林辜月似乎讀懂了盛放的心思,慢慢開口:“不啊,就比如我唱歌其實比任朝暮難聽多了,隻是中午沒我的戲份,不用開口而已。但每次音樂考試我都很緊張。”

“……這是小事。”

“就是小事才……”

她們一愣。

對話重演,而說話的人調轉了。

林辜月微笑道:“也比如,我有個單詞發音老是不好,被托福課老師叫了半個月的智障。之所以隻是半個月,因為我匿名舉報了他。”

盛放說:“你這算是削了他的頭頂。”

“對啊。”林辜月臉上的自豪短短一瞬就凋謝了,“不過,那個單詞我到現在都沒有辦法好好發音,甚至從來沒有告訴别人,連在日記本裡都沒有寫過,因為丢臉。”

盛放抱着膝蓋,毫無征兆地聽林辜月訴說自己的怯懦。

但她沒有得到痛快的安慰,如此恰好,盛放第一次慶幸自己是小事的專家。

所以她聽得懂。

即便,隻是小事。

林辜月繼續道:“我父母學曆不高,初三的時候,有人問我爸媽從哪畢業,我不想回答,但編不出謊話,還是回答了。後來沈……就是我和葉限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沈嘉越,市一小那個拉小提琴的,對吧?”

“對,他教了我一個很好的應話方式。”

“什麼?”

林辜月神秘地揚起嘴角。

“關你屁事。”

盛放終于發自内心地大笑出聲。

盛放仿佛口渴之人飲了一口熱水,五髒六腑溫熱,喉嚨卻更幹涸。

她喑啞道:“如果不是你剛剛問我,我早就忘記了我曾經還想成為佩妮。我以為我需要的是凱斯威爾。”

林辜月仰面:“沒有人能真的忘記佩妮。”

“佩妮不會因為那些小事就感到窘迫,林辜月,要是我們到最後都沒有成為佩妮,也沒有關系嗎?”

“……說‘成為’不太精準啦,我隻是閱讀她時,能夠知道我在對我自己期待什麼。”林辜月的胳膊肘碰碰盛放的手臂,“所以我們永遠無法成為佩妮,我們隻能成為我們。”

盛放也擡起頭。

她确實什麼也不了解。宣陽,佩妮,林辜月,包括她自己。

但也許還不遲。

下課了,她們的屁股都坐到發麻,踉踉跄跄地爬起來,林辜月揚着手中的跳繩:“你有空陪我去七班找一下葉限嗎?”

盛放同意。林辜月在路上說,葉限把她們班的課表記住了。今天葉限送她回班,忽然問了一句:“學校開始教新體操,你帶跳繩了嗎?”她上體育課從沒用心過,猛搖頭。葉限便像變戲法一樣,從包裡抽出一根跳繩遞過來,神色很平常,像是早就知道她會忘。

“葉限的記憶力是我見過的人裡最好的。”

盛放打死也沒想到林辜月的落點居然在這裡,一口血差點沒噴出來。她拐彎抹角地說:“那麼,你覺得你了解葉限嗎?”

“……”

突然間,林辜月失去了神采,目光空落落的,不知望向哪。

“我應該不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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