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層樓閣外,風驚落早早落下,從階梯緩步走來。
拱手道:“弟子求見宗主。”
宅院内雲井聽到聲音,心髒突突跳動。兩人對視一眼,該來的還是會來。
雲井喚了一聲,示意她進來。
宗主宅院環境雅緻,種有白色花叢,盛開正豔的海棠花。走進院中就能聽見流水的聲音,一道一米寬的水道蜿蜒穿過院子彙聚到池塘。
雲井與應月柯正在亭子裡喝茶,風驚落走來又行一禮。
雲井咳嗽一聲。“何事?”
他與應月柯坐立不安,眼神胡亂遊移。借着喝茶的動作擋住臉,甚是心虛的模樣。
風驚落言:“三天前,入劍墳修行;誤忘了報名之事,隻好托師妹代為送達。不料師妹中途被師父叫走,轉交給師弟。因師弟認錯執事,玉牌誤送給選親執事。”
兩人放下茶杯,表情歸于平靜。擡眼互看嘴角下沉,皆是一聲歎息。
應月柯彎腰,手掌抵住額頭,“就知道是弄錯了,你怎麼可能看上入塵。”
雲井頹然将雙手放在膝蓋上,巡視一□□院景色。隻覺以往翠綠滿園,如今黯淡無光。
“罷了,是我被歡喜沖了心竅,急不可耐将此事告知衆人。”他拍了拍應月柯放在桌面的手,“若是聽夫人所言,等到你出關,也不會弄出如此大的笑話。”
他仰天長歎,“隻不過是抱着萬分之一的僥幸心理。”
“夫人,你去告知宗内弟子,我去收回請帖。”說着雲井身形搖晃地站起身,應月柯一同起身扶住他的臂膀。
“可入塵...”
“他丢了那麼多次臉,也不差這一回。”提起雲入塵,雲井就來氣。若他是人中龍鳳,今日說不得便是風驚落真與他結親。
應月柯垂目,小聲說:“風驚落珠玉在前,縱使是弄錯了,還有誰願與入塵結親?”
“誰都不會想接下這個笑話。”
雲井摟住應月柯肩膀,安撫道:“夫人安心,最不濟便為入塵尋位凡塵女子吧。”
兩人相擁,長歎不止。
歎的海棠花也要一同悲痛地落盡。
風吹動衣角,花香醉人,清晨的陽光柔和,穿過雪白的雲團;如花蕊一般光束四散,從遠處碧藍天空蔓延到宅院。
輕飄飄搭在亭子朱紅的瓦礫上,最後落入風驚落漆黑的眼眸。
她眨眨眼,望向兩人。“結親也需過問少宗,便對外宣稱少宗無意,退了此親。”
雲井登時豎起眼睛,“無論如何該是他配不上你,怎能讓你受這番委屈。”
“本就是陰差陽錯...”
雲井擠出笑容,“吾兒懶散成性,的确不是良緣。”
“此事我們會處理,莫要耽誤禁地之行,回去修煉吧。”
他與應月柯神色溫和,隻是也掩不去眉宇間的辛酸。
風驚落默默看着,風又去逗弄她的衣角,陽光披在她的肩上。
她是孤兒。幼時為乞丐四處流浪,若不是用碎石割去長發,弄髒面孔,未必能活到被師父帶入宗門之日。她無父無母,也無親友,陪伴身邊的隻有手中的劍。
瞧着雲入塵父母為他費盡心思的模樣,她不知此刻心底湧現的情緒是否叫羨慕。
“此事也有師弟師妹的過錯,不好叫少宗獨自承擔。”她說:“作為劍閣弟子,我應為師妹師弟擔責。”
她躬身,“弟子不在意流言,還是讓少宗退親吧。”
“你這孩子...”應月柯怎麼看風驚落怎麼喜歡,隻能感歎雲入塵沒有這份福氣。
“你常年清修,怎能因一次意外受這樣的委屈。”應月柯笑容勉強,“反正入塵虱子多了不怕咬,這對他而言不算什麼。”
風驚落皺了一下眉。
雲井開口:“這樣吧,折中一下。”
“本想禁地關閉後為你們成親。我便宣稱在此之前讓你們熟悉熟悉,等你出禁地,就言不合适退親吧。”
“這樣入塵臉上也能多少好看一些。”
“隻是苦了你,要背負未婚妻這個名頭一段時間。”
雲井負手而立,氣宇軒昂,眼内精光讓他看上去深不可測。
可風驚落注意到他挽着應月柯的手,緊張地撚着她的袖口。
風驚落本還想說什麼,張開口又不知如何說,便點頭同意。
兩人松了口氣,等風驚落離開後,癱在石凳上面。
應月柯問:“何必等到禁地關閉?伸頭一刀縮頭一刀,還不如早些解決此事。”
雲井一副運籌帷幄的姿态,笑道:“最少還有幾個月的時間,讓他們相互了解一下也好。萬一入塵能入風驚落的眼,咱們也不用被退親了。”
應月柯連拍三下額頭,“你真會做夢,就入塵那個性子,你指望他主動去找風驚落嗎?”
雲井胸有成竹,“結親時入塵未必在意,但這親沒有立刻退掉,他必定會在意。”
應月柯轉念一想,笑了:“言之有理。”
再不濟還有他們可以出謀劃策,盡量讓兩個孩子多見幾次面。能不能成就看天意。
山巅,雲入塵躲在巨石投下的陰影中,正在看有關陣法的書籍。腰間玉佩又閃爍不停,手指一戳接通。
虛空出現盛連的影響,“風驚落出關了!”
“嗯。”他點頭表示知曉。那日之後盛連又與他通訊,将熊桂月傳出的解釋告知,他早已經知道此事是烏龍。
“你怎麼這麼平靜?”盛連的興奮勁減退,不滿地說。
“她退親了?”雲入塵抽空擡眼看向盛連。
盛連嘿嘿笑起來,“我要說的就是這事,出乎所有人預料,她沒有退親。”
雲入塵眼睛緩緩睜大,手一抖書籍掉到地上。
沒有退親?怎麼可能?
“你确定?”
“當然!”盛連攤手,拿腔拿調地說:“那些等在玉台想看你笑話的人,現在都快氣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