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自己都察覺的緊張,鴻嘉帝擡手把脈。
等指尖與李玉嬌跳動的脈搏相連,他才狠狠籲口氣,而後言簡意赅:“朕要娶李玉嬌。”
一直沉默的江昱駭然看着鴻嘉帝,脫口而出:“你瘋了嗎?”
“朕隻是告知你一聲,有什麼仇什麼怨沖着朕。”鴻嘉帝斜睨江昱,迎着人雙眸簇着的火焰,也絲毫不在意:“你若是有才,自然也可以奪回。但你無能,就給朕憋着!”
這話是理不直氣也壯,甚至帶着自信的霸氣,江昱氣笑了,咬牙切齒強調:“皇上,李玉嬌不是你的戰利品,更不是我的戰利品,她是人!”
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性尚存,江昱都想嗤笑呐喊一聲不是替身,窩囊廢有種去追鎮國長公主去。
“對,活生生的人!”鴻嘉帝看着滿目猙獰,殺氣騰騰的江昱,眉頭一挑,應得更加理直氣壯:“而不是像眼下一樣遭受痛楚,你這個本該護着她的丈夫隻會窩囊嚎叫兩句,而沒有其他能耐。”
江昱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卻是用眼神示意婉月不要開口。
他能察覺到鴻嘉帝此刻都快要膨脹的男人之氣,而不是單純想要帝王身份威壓,但若是婉月一開口,他害怕鴻嘉帝會直接誅殺婉月。那到時候李玉嬌身邊真一個練武的貼身護衛都沒有,就真成金絲雀,就真任由鴻嘉帝搓捏擺弄了。
婉月隻覺這一眼,像是刀子硬生生在她心口挖出心髒來,讓她眼睜睜的受辱而死。
江昱不去看婉月失望的眉眼,逼着自己從喉嚨裡說出話來。說出自己先前打算讓小米離開的緣由之一——想要借着帝王的手查清李玉嬌中毒的前因後果。
可這番話剛才想時,便惱恨自己無能弱小了。眼下更是聽得仇敵這般輕蔑點破,江昱愈發後悔自己幼年沒有好好習文練武,以緻于眼下反駁起來都是虛。甚至他隻能帶着些所謂的激将法開口:“說得你能一樣。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賊喊抓賊,先下毒後解毒,來一招雪中送炭,英雄救美!”
說完之後,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鴻嘉帝。
雖然理智告訴他沒這個可能,因為鴻嘉帝這個不要臉的竟然直接就創進了内宅,是不藏不遮掩一點。
鴻嘉帝看着還敢咄咄逼人的江昱,倒是沒動帝王之怒,反而還頗為坦蕩:“朕原先是想着讓李玉嬌病逝,好迎進宮,全一份世俗的體面。可這些時日錦衣衛觀察下來,朕也知道她舍不得江小米。”
“所以朕會迎她進宮。至于江小米,隻要他乖巧懂事一點,朕都不介意多一個便宜兒子。”
此言不亞于晴空霹靂,江昱沒忍住喃喃開口:“你喜歡李玉嬌什麼,連小米都能養?”
以鴻嘉帝這般不要臉的坦蕩來看,那他起碼不會動小米一根手指頭,隻會把他當做人質養起來。
那小米夢中的境況,到底是什麼緣由造成的?
多年後回想今日鴻嘉帝惱恨自己沒長嘴說個清楚,但眼下鴻嘉帝自認為跟江昱不算推心置腹交心之人,他自然也不屑跟人解釋自己到底喜歡什麼。故此他自彎腰去抱李玉嬌,沉聲:“作為一個男人,朕剛才自認為解釋清楚了,是朕對李玉嬌有賊心,朕也自認有男人的魅力能讓李玉嬌心服口服跟我。”
“所以眼下,朕要帶她走。你自己作為男人要臉的話,就自己遮掩一二。作為江侯,你該跪下恭送朕!”
末了,鴻嘉帝甚至還十分引以為傲的強調帝王身份。
這帝王的身份,是他自己拼殺得來的。比江昱這個隻會靠祖宗蔭庇的人強太多了。
江侯聞言顧不得琢磨假設各種緣由,隻覺自己火氣吞噬了理智,讓他怒吼出聲:“我用丹書鐵券砸死你,對新帝來說是從龍之功吧?”
鴻嘉帝嗤笑:“加上你身邊的丫鬟,都跟朕過不了十招。”
“一群對不起祖宗的廢物。”
在外駐守的淩風急奔入内,“皇上,您帶着李夫人走,卑職還得帶人徹查閨房。”
邊說他擡手去攔着暴跳如雷的江昱,語速飛快:“江侯,您冷靜冷靜。你又沒跟夫人是青梅竹馬情投意合,那為報恩,要不認李夫人做妹妹不也挺好?”
“咱報恩不一定就是娶為媳婦是不是?看着李夫人,看着李家從此飛黃騰達,這也是一種報恩方式,對不對?”
“李家是商賈啊,最迫切希冀的便是改換門楣。”
江昱發現自己竟然都擰不開淩風的雙臂挾制,雙眸猩紅,惡狠狠的剮着淩風:“淩指揮使,你的媳婦要是被人奪了你說得出口這話?”
“要是李玉嬌死了,你一年後能不續娶?”淩風聞言絲毫沒懼:“你們世家公子哥哪一個不娶?現在怒氣沖沖,隻是男人那些所謂尊嚴覺得受辱而已。但你換個角度想想,與其你求助無門,讓李玉嬌死了,倒不如讓皇上救活呢,是不是?”
“人活着,最要緊。”
江昱大口大口喘氣,逼着自己也重複一遍“人活着”三個字,他目光幽幽的看着彎腰似乎都還有兩分診重目光的帝王,磨着牙開口:“在這裡治。你堂堂皇帝讓大夫過來不輕而易舉?哪怕是太醫來,你讓太醫閉嘴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做不到的話,皇上别怪我大逆不道。我江昱混不吝出了名的。你們就算軟、禁我,我也能放火燒了榮國公府,連帶燒了周邊所有的國公府!到時候皇宮會不會燒到,我也不知道。”
“與國同歲到今日,我江家總有些一起死的辦法!”
看着依舊言之鑿鑿,沒有半點懼色,瞧着倒是有幾分血性的江昱,鴻嘉帝冷笑:“燒就燒,朕還正好換個皇宮,建一個屬于自己的家。”
江昱瞠目。
淩風也跟着倒吸一口冷氣,小心翼翼盯着江昱,免得人打擊之下瘋起來。但豈料江昱還沒瘋,江昱身邊的丫頭婉月卻是陰恻恻的笑了:“皇上,奴婢鬥膽,夫人自小胭脂粉水中長大,對分辨氣味還是有些能耐的。您沒發現自打您抱着她後,她面龐都有些驚慌,看着昏迷都不安穩嗎?”
“若是她醒來,在陌生的地方看見您這威逼的猙獰模樣,以夫人的性情恐怕都得以頭搶地隻求一死!”
鴻嘉帝暴怒:“放肆!”
淩風一顫,轉身都不敢去看帝王臉色,輕聲:“皇上,您……您也冷靜。咱們……咱們要不聽醫囑?隐娘馬上就到。”
聽得這聲安撫,江昱雖然不知道淩風口中的隐娘是誰,但見被抱起來的李玉嬌面龐痛苦,似乎……
還沒琢磨她怎麼了,就見人嘴角又溢出了血色,江昱顧不得其他,沉聲:“你可以蒙着李玉嬌的眼。”
“鴻嘉帝,在你沒有任何能耐證明自己,證明不損李玉嬌清名的情況下,我江昱就算豁出九族,也絕對不會讓你把我的妻子帶離榮國公府!”江昱從懷裡取出自己暗戳戳琢磨了好久的一根火繩,揚起:“我有錢,買土夫子的命,連皇陵都敢埋炸藥炸了,信不信?”
淩風佩服的吸口氣。
這……這他娘的真是狠啊。
鴻嘉帝正色看向江昱:“夠瘋,倒是有資格與朕争一争。”
說罷,鴻嘉帝便小心翼翼的将李玉嬌放回床上,自己順勢的依靠在床邊,慢慢握着李玉嬌的手。
李玉嬌的手此刻有些粗糙,應該是鍛煉之後還未塗抹藥膏。但摸起來,反倒是莫名的讓人安心。
就像李玉嬌先前惶然無措絕望時,不用任何人助一臂之力,便能夠自己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哪怕有些抖,可李玉嬌的勇氣讓他為之側目。
怦然心動。
感受着自己此刻都有些快速跳動的心,鴻嘉帝鄭重的掏出手絹去擦拭李玉嬌嘴角的血水。
江昱渾身顫抖着,剮着随行的女衛:“有道是旁觀者清,你們查我江家所有人衣食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