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蔓枝心裡堵,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總想着早點遇到他。
“周啟蟄。”她叫他,聲音很甜,坐到他懷裡,“你這兩天晚上睡得好嗎?”
他略一思忖,果然,揚起唇:“怎麼這麼問?排卵期到了?”
陳蔓枝反應半天,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旋即從沙發上跳下來。
周啟蟄意識到自己會錯意的時候,門已經對他鎖上了。
落地窗上白茫茫一片霧氣,城市高樓隐匿在視線中。
屋内像座小島,周啟蟄靠在沙發上,在女朋友隔着門對他氣呼呼放狠話“今年都不和你睡”時,他卻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幸福。
今年的雪看上去是暖的,能填滿一顆心,到下一個春天也不會融化。
雖然沒有收到邀請,周啟蟄還是準備了份紅包,讓陳蔓枝帶着過去,她給他帶過去,很多事不言而喻。分店的事趕着收尾,春天開張,周啟蟄沒有休息的時間。
婚禮前一晚,在酒店,幾個伴娘要幫忙不少事情,忙得差不多,就坐在一起聊天。
黃萍談起籌辦婚禮的過程,真是好麻煩,好幾次想着幹脆算了,随便辦個酒就行,倒是她那位當老師的丈夫,很有耐心,體貼,陪她挑婚紗,選場地,一點不嫌麻煩,想讓她有個美好的回憶,錢花了還能再掙。
說着說着,要當新娘的人坐在床上又哭了起來,黃萍不喜歡新娘被父親交接給新郎的環節,想到就會難受。
另外幾位伴娘也說,結婚應該是多個幸福的小家,不是交接,不是離家,不是和父母成為親戚。
陳蔓枝聽着眼眶有點紅,大家都不喜歡的環節,她其實羨慕。
“蔓枝。”黃萍叫她的名字,“真沒想到,你會和周啟蟄在一起。”
她笑笑:“我也沒想到。”
“周啟蟄給我份子錢,我都沒邀請他,真不好意思。”
“沒關系,他最近忙,也來不了。”
“本來還想撮合你和宋銳破鏡重圓的,現在看來應該是不太可能了。”
對象是宋銳介紹的,黃萍很欣慰這段緣分,一直想還宋銳個人情,但周啟蟄份子錢都來了,她心裡明白,就斷了這念頭。
黃萍歎了口氣:“真怕你們見了面尴尬。”
“不會。”陳蔓枝說,“我剛剛碰到他,打了招呼,早就說清楚了,也過去那麼久,沒什麼好尴尬的。”
到了點,新娘起床化妝,攝影師就位,新郎帶着伴郎來接親。
想進門,要過關,沒有太為難,新郎給紅包,答問題,伴郎伴娘玩小遊戲,指東看西。
輪到陳蔓枝拿着“指揮手”的時候,伴郎團裡有人把宋銳推出去,宋銳緊張得好像是他結婚,但陳蔓枝看着他,隻是像對老同學那樣,客氣道:“你再輸,你們也要給紅包了。”
宋銳平複了下心情:“來吧,我不會輸的。”
可惜,他幾乎每次都錯,明明應該看向相反的方向,卻總是看她指的方向,沒有半分默契,伴郎團隻能認罰。
婚禮現場溫馨,主持人情感充沛,新娘一直在憋眼淚,人在看着别人幸福的時候,也會動容。
開席後,有上初中的小孩,跑到陳蔓枝這桌,盯着她看了兩眼,激動地說:“姐姐,我們看過你解說!能給我們簽個名嗎?”
陳蔓枝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下半年,除了聯賽,她是解說了兩場歐冠小組賽,不過也不是大熱隊伍,平台漲了些粉絲,沒想到生活中,會遇到找她要簽名的人,她受寵若驚,反過來問兩個小孩:“我真的可以給你們簽嗎?”
現場借了馬克筆,小孩還要合照,說希望她像誰誰那樣有名,站在cctv的舞台,這樣他們拿着照片會倍有面子。
陳蔓枝握拳道:“我努力。”
初中生正是對足球熱情的時候,又問她有沒有見過内馬爾姆巴佩,她說這個真沒有,還沒有機會,小孩說沒事,會有的,讓她見到他們多要幾件簽名球衣,到時候給他們也帶一件。
這難度太大,陳蔓枝可不敢随口承諾。
宋銳把兩小孩叫走了,說是新郎的學生。
陳蔓枝點了點頭,埋頭幹飯,談不上尴尬,也确實沒什麼可說。
宋銳忽然問她:“能不能給我也簽個名。”
她疑惑地看着他。
“不可以嗎,我沒别的意思。”
宋銳掏出鋼筆,和律所用的個人日程本,讓她簽在扉頁。
她打開,扉頁上寫着:
【對不起,我知道過去已經無法挽回,也知道你不在意,但還是欠你一句對不起。本人宋銳,隻想請求陳蔓枝同學給予我一個原諒。】
諒解人:
像歌詞裡唱的,年少時的任性,有些話傷人不輕。
陳蔓枝低頭在冒号後的空白處,簽了名,合上,遞給他。
宋銳笑了笑,帶着釋懷的笑:“以後有什麼需要,可以找我幫忙。”
他又想:“還是算了,找律師幫忙,大概率也不是什麼好事。”
陳蔓枝想了想,大大方方道:“希望你工作順利。”
是她一貫的風格,宋銳不意外,高中時他那些不安感,别扭,有他骨子裡性格的原因,後來也認真想過,她溫柔,對誰都好,也算冷漠。他從來沒有在她那裡得到什麼偏愛。成為她的朋友,她就可以滿眼在意地看你,但分開後,決絕也是真決絕,甚至是那種不需要拉黑來證明的決絕。
宋銳沒想過,周啟蟄會是長情的人。
但如果周啟蟄長情,宋銳不信,他不會受類似的折磨。
她的溫柔會激發人的獨占欲,但這種欲望愈發膨脹,并不能控制她,隻會讓自己痛苦。
當然,宋銳也意識到,他不如周啟蟄,他用了一種錯誤的方式,一方面滿足自己無聊的欲望,另一方面想破罐子破摔,想看她吃醋,看她在意,看她着急地逼問自己是不是喜歡别人的樣子,結果她不為他發一點瘋。
他說她“沒勁”,戀愛談得沒意思,她眼睛倒是紅了,就沒有然後。其實,他很清楚,沒勁透了的是他這種在懷疑和不安中,隻會鬧情緒試探的人,傷人傷己。
人站在自己視角看問題,看到的隻能是自己。宋銳不清楚的是,有些溫柔的人,對自己的情感并不過于顯山露水,決絕也不是完全不在意,隻是出于害怕受到傷害的某種自我防衛。他低估了,溫柔的情意。
婚禮結束後,陳蔓枝換了羽絨服,回到陳潛租的房子樓下。
買給他的衣服沒有退回來,但她也沒底氣,陳潛會不會讓她進去。
門開了,陳潛今天沒有上班。
問她回來做什麼,要被他再反鎖一次嗎?
臉色和語氣像過道的風一樣冷。
陳蔓枝差不多已經免疫,做了很多準備,她想讓以前的哥哥回來,她就得不要臉,做回以前的妹妹。
她雙臂一張,抱住人:
“哥,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