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磚?村裡要修房子嗎?”
“對,江家村要建個小學。”
這七零年代,本該是上勞動義務學校的,孩子們在學校裡也不怎麼學知識,都是學勞動。
許多孩子去學校,就是去幫學校種地,除草,砍柴,偶爾學一點知識,也不多,隻能說學習和勞動四六開。
因此,每個村裡,都有不少文盲。
會認字的,都算了不得了,老一輩的大多數村民,都隻會寫自己名字而已。
但是江家村不一樣,江家村太過偏僻,去鎮子困難,進縣城更加困難,而江大海是個外出當過兵的,見識過外面的世面的。
他不想讓村裡的孩子們成為被大山束縛的文盲,因此偷偷用村子的名義,從縣裡拉了幾批紅磚回來。
村民們為了讓自己的孩子将來有出息,能識文斷字,報效祖國,通通三緘其口,誰問那紅磚用來建什麼,都說不知道。
要麼就是不确定的猜測:用來建村委大隊的辦公室吧,用來建豬圈吧,用來搭牛棚吧……
就是沒一個說到點子上。
江饒饒聽完封恕的解釋,恍然大悟:“還沒恢複高考,大家都不敢學習……你們村長真有遠見。”
封恕好笑的看她一眼,将一個裝滿豬油的大瓦罐,一竹筒鹽巴和一個荷葉包好的包包一起放進竹籃子裡,往上面蓋好一層白麻布,遞到她面前。
江饒饒連忙把五斤油票和五毛錢放進他寬厚粗糙的溫暖大手裡,問:“這些夠嗎,不夠我先欠着,要是有多了就你先欠着。”
封恕垂眸看着躺在手心裡似乎還帶着小姑娘體溫的油票錢票,打從心底裡泛起愉悅,輕揚起唇道:“有多,等你下次吃完油了,再來找我兌換剩下的。”
“那好的呀。”
江饒饒一邊說,一邊用小細胳膊去扛起那十分沉重的竹籃子。
籃裡的瓦罐随着動作咯咯作響。
很重,她隻能拎起籃子一會兒,臉蛋都憋紅了。
“我送你回去。”
封恕忙拿走她手裡的籃子,眼底灌滿笑意,示意她先往前走。
江饒饒喘了口氣,也不扭捏,連忙拍拍衣服往回走。
剛才那幾下,胳膊被勒得生疼,不用想,今晚洗澡時,肯定能看到被勒淤青的小臂。
江饒饒甩甩胳膊,有些疼委屈了。
但這裡沒人哄着,硬是憋住了委屈。
走到竹林外,接近小河邊,村頭大樹下坐着許多勞累了一天,休息着等吃晚飯的村民。
封恕想也沒想,直接拐了個彎,翻過江饒饒家另一邊的泥土磚牆,把籃子放下,又翻了出來。
江饒饒站在牆根外面,看得目瞪口呆。
封恕垂眸望着她,沒忍住把手在衣服上擦幹淨,伸手揉了她腦袋一把。
“你蠻……蠻勁兒挺足的……”
江饒饒揮開他的手,由衷感慨。
若是在現代,每天死皮賴臉跟着她,追着送她回家的男男女女追求者不下十個,誰要敢說閑話,不等她出聲,那些追着送她回家的男男女女一個大嘴巴子就先上去了。
哪裡至于現在這樣……偷偷摸摸……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現啊……
“嗯?”
封恕疑惑的微彎下腰看她。
江饒饒回過神,忙搖搖頭:“沒什麼,今天謝謝你。”
封恕挑眉:“怎麼個謝法?”
“唔嗯?”
江饒饒茫然擡眸,反應過來,軟乎乎的揚起一個大大的,乖巧的笑:“那我以後找到什麼吃的,都給你一份。”
很大方了。
江饒饒想,現在她都要自身難保了,想吃口肉都找不着,能承諾給他分點兒,已經是把他當自己人看了。
“那,謝謝?”
封恕懶懶的依靠在牆壁上,悶悶的笑着,胸腔震動。
“也不用謝,是因為你太靠得住了,所以我才謝你。”
封恕幫了自己許多,江饒饒心裡是有數的。
封恕詫異看她,心髒跳漏了一拍。
閑聊兩句,天色已經昏暗了,天邊隻剩下最後一點橙黃色。
偏僻的農村沒路燈,月亮似乎也不怎麼開心露面,沒個影子。
江饒饒擺擺手,目送似乎不太樂意走的封恕離開,轉身将竹籃艱難的拖進廚房。
遠處,劉才遠臉色陰沉的站在河邊的苦楝樹下,死死盯着從村頭大樹方向走過來封恕。
走近了,肉眼可見的看得出封恕的心情很好。
劉才遠火氣更盛,猛的上前一步,一把揪住封恕的衣領,惡狠狠的咬着後槽牙,一字一句憋出來:“你給老子離她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