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個村子的人都坐在大樹底下,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倆。
封恕渾身僵硬,腦子轉的飛快。
但是江饒饒這缺心眼的小姑娘,還沒等他想出解決辦法來,三兩步就蹬蹬跑到他身邊,揪住他的衣擺,拉着他往屋裡走。
封恕:“……”
封恕垂眸看着她白嫩的小手,餘光瞥了一眼滿臉八卦的大叔大嬸和眼裡都在噴火的年輕小夥……好氣又無奈。
心裡莫名還有絲絲愉悅。
兩人進了屋,封恕默默歎了口氣,把籃子放上桌面:“我喝口水就回去……”
“你帶了什麼過來呀?”
江饒饒好奇的掀開籃子上遮掩的白布。
籃子裡,已經洗幹淨切好的偏瘦五花肉,整整齊齊的碼放在一個大盤子裡,旁邊還有長得不怎麼好看但是香味濃郁的農家蔥姜蒜,下面一盆洗幹淨還有水珠的脆嫩野菜壓着。
“今天也有肉吃呀!”
江饒饒壓低了聲音驚呼,臉上滿是驚喜的笑意。
封恕才到嘴邊的話,轉了兩圈又咽了回去,無奈勾唇:“以後會天天有肉吃。”
“那我去做午飯,你來幫忙燒火。”
江饒饒歡歡喜喜,一錘定音。
中午到了,陽光也破開烏雲,透露出絲絲光線照在大地上。
村頭百年大樹下閑聊的村民們陸陸續續散了,家裡變得安靜,隻有封恕做午飯時揮舞着鍋鏟和菜被煎炒時的滋啦聲。
香味逐漸彌漫開來。
江饒饒像個乖巧的小孩,軟乎乎的蹲坐在竈台前燒火,花了滿臉灰印子。
封恕眼底的笑意就沒下去過。
準備擺菜吃午飯時,江護界正正好用衣服兜着一大堆白白紅紅紫紫黑黑的野果子回來了。
“姐!”
小崽子特别興奮:“我今天跟狗蛋他們去了後山的另一邊去摘野果子去了,那裡的野果子沒人摘,又大又好吃,好多都熟了!
我給你帶了好多回來,姐你快嘗嘗呀!”
“什麼野果子呀?”
江饒饒很好奇,丢下正在擺着的碗筷就蹲他面前去了。
倆小孩腦袋抵着腦袋在那裡撿果子看。
小姑娘還無辜十足的捏着一顆紅得發豔的野果子,把江護界那六歲的小崽子當成同齡的大人問:“界寶,這個野果真的能吃嗎?該不會有毒吧?”
江護界胡亂點着腦袋瓜,堅定保證:“這個肯定可以吃的,姐姐,這是蛇泡果,我在它樹下吃了好多了,很甜的。”
蛇泡果?
江饒饒沒見過,有點将信将疑。
封恕無奈,低低幹咳一聲,道:“去洗手吃飯。”
江饒饒這才反應過來:“噢,對對對。”姐弟倆屁颠兒洗手洗臉去了。
吃飯時,江饒饒捧着大碗,腮幫子塞得鼓鼓的。
封恕忍不住叮囑:“慢點吃。”
叮囑完,封恕在心裡詭異的頓了一瞬。
他越來越像個在養女兒的爹了……這種心态是合适的嗎?
不太确定,封恕垂眸看向江饒饒。
江饒饒無辜但真誠的朝他眨巴眨巴眼睛,小聲說:“封恕,我有個事情想拜托你。”
封恕想也沒想:“什麼事?”
“你今天晚上有空嗎?我想你陪我們。”
封恕:“……”
封恕驚愕的瞪大了銳利的眸子,不可置信的盯着她半晌,才啞着嗓音,艱難的問:“你,咳,說什麼?”
今晚,陪她?
封恕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腦子嗡嗡的發懵,心髒跳得比幹了一天的苦力活後還快。
江饒饒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眨呀眨:“不行嗎?你沒空嗎?那,那要是沒有你在的話,我會害怕……”
撲通撲通撲通……
封恕仿佛能聽見自己跳漏了一拍的心跳聲,他愣愣的盯着她,耳朵尖都紅透了,被太陽曬成了麥色的幽黑俊臉和脖頸也紅起來。
他死死捏緊了手裡的筷子,僵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
“封恕?”
江饒饒沒意識到自己這番話有什麼不對,見他在發愣,擡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氣悶道:“你要是沒空就沒空嘛,晚上我跟界寶自己出去也行。”
封恕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誤會了些什麼,蹙眉連忙問:“出去哪裡?我,我有空。”
“就是……”
話到嘴邊,江饒饒又有些不好意思。
白事肯定是比不得紅事的,這種年代,很多人都覺得去墳前祭拜不吉利,是在搞封建迷信。
萬一被抓到,肯定都跑不了,說不定還要被抓進去勞改。
江饒饒自己帶着江護界冒險就算了,莫名其妙把封恕扯進來……沒被抓到還好,要是被抓到了就得連累他了。
江饒饒還在猶豫。
江護界捧着碗傻了吧唧的問:“姐,你把我剛才摘回來的那些野果子都留起來幹啥呀?你為什麼不吃呀?”
封恕眉頭微蹙,倒也想起來了。
小姑娘的父母剛去世沒多久……按照江家村的風俗,清明的時候,他們姐弟倆是要去祭拜的。
事到如今,世道變了,他們沒辦法明目張膽的拜,就隻能尋晚上的時間偷偷摸摸去。
但是他家小姑娘是怕黑的,膽子又小……
封恕稍稍轉了一下腦子就知道她在擔心些什麼,低低的磁聲問:“晚上幾點出發?”
“唔嗯?”
江饒饒驚訝的擡起頭:“你怎麼知道我要……”
“先把肚子填飽再說,其他的事兒我會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