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暴風雨前行本就吃力,更别說還帶了兩個人。
饒是封恕,在到達學校小平房屋檐下的那一刻,還是喘了幾口氣,胸膛起伏。
“哎喲,饒老師,你們也過來了!”
李慧慧連忙上前幫着她下地,幫她把身上的蓑衣摘下,大聲道:“村長一家一戶去通知人去了,我們家是知道消息最早的,早早的就收拾了家當來學校這邊躲着了。”
村裡的茅草房屋倒了一大片。
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人沒來得及跑,被壓在倒塌的房子裡。
如果有,男人們肯定是要冒着風雨去扒開那些倒塌的土坯磚和木杆茅草營救的。
李慧慧的男人跟村長一塊兒冒着風雨通知村裡人去了,現在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可愁死個人了,你說這。”
開春的時候想要雨水,可雨水遲遲不下。
現如今已經入夏了,地裡的莊稼開水渠,澆灌得透透的,狂風暴雨倒是打下來了。
“天災人禍……”
江饒饒脫下蓑衣後,頭發亂糟糟臉蛋冰冰涼涼的,狠狠喘了口氣,脆聲道:“謝謝李老師……這雨恐怕還有得下呢。”
“我看也是……哎喲,你說這老天爺,可真是愁死個人了。”
他們本來就窮,江家村裡的所有人都窮。
現在因為下大暴雨,房屋基本上都倒塌了……屋裡的生活用具全被埋,往後還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慧慧眼眶紅紅的,直想抹眼淚,又狠狠忍住了。
江饒饒沒經曆過這種事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下意識扭頭看向封恕。
封恕站在屋檐下,神情嚴肅的望着外面的瓢潑大雨,弄了弄身上的蓑衣,垂眸看向她,低聲道:“不怕,我回去一趟,馬上就過來,你在這裡乖乖的。”
“可……”
江饒饒本能的想攥住他的衣擺,卻抓了個空。
封恕頭也沒回,沖進了暴雨裡。
“封恕!”
江饒饒連忙大喊:“小心些啊。”
脆脆嫩嫩的聲音被雨水聲打得支離破碎。
江饒饒定定站在原地,直到雨霧裡再也看不到封恕的身影,才惆怅的轉過身,一看。
好家夥,學校教室裡,好幾家人在了。
婦女們八卦兮兮的瞅着她,朝她擠眉弄眼。
江饒饒:“……”
江饒饒臉蛋蹭的一下,爆紅。
渾身熱意就起來了。
林娟娟好笑的走近她,把她帶到空曠的教室角落,揶揄笑道:“你倆,好事兒将近啊?”
“什,什麼好事将近……”
江饒饒羞赧得磕磕巴巴,胡亂反駁:“可不許胡說呀,我還要名聲的呀……”
林娟娟朝她擠眉弄眼,調侃兩句後,活躍了一下氣氛,就沒再說話了。
原本空曠的學校平房,拖家帶口轉移過來的村民越來越多,多以老幼婦女為主。
大一些的男孩子,都在外邊淋着暴雨幫忙搶救轉移老弱病殘孕。強壯些的婦女,緊趕慢趕的幫着開溝渠給地裡的莊稼放水。男人們則在搶救被房屋倒塌壓住的村民們。
眼瞅着天黑了,被護在學校裡的老幼婦女們紛紛貢獻出自家帶過來的鐵鍋,一家一戶拿出一份糧食,這樣七拼八湊,湊出了好幾大鍋幹飯和鹹菜幹。
江家村人的團結,在災難面前體現得淋漓盡緻。
江饒饒自知自己嬌氣幫不上什麼忙,于是在教室裡成了孩子王,成語接龍等各種遊戲玩了個遍後,管着所有孩子寫作業。
入夜後,匆忙跑回來吃幾口飯又紮進暴雨裡的男人們換了一批又一批。
直到鍋裡的飯剩下個底兒,林娟娟一統計,飯菜有多餘。
但她們都不舍得吃鍋裡的幹飯,放在竈火邊溫着,預備着男人們可能會體力不支,再從暴雨裡沖回來吃個宵夜填肚子。
孩子們也很懂事,入夜後,緊緊挨着家裡的爺爺奶奶,小姑姑嫂子,沉沉睡去。
雨下的很大,水霧彌漫,夜裡的氣溫很冷。
江饒饒護着封恕後來送過來的皮箱,把不重的雜物都堆在上面,緊緊貼靠着牆,後背挨着皮箱,往上攏了攏被子。
被子單薄,冷風吹進來,跟入了冬沒什麼區别。
江饒饒懷裡摟着睡得跟小豬一樣沒心沒肺的江護界,精神很困倦,腦子卻很清醒,擔憂得睡不着。
到了晚上九點多,知青點的知青們緊緊撐着雨傘,冒着狂風暴雨沖進了學校教室。
他們渾身都濕透了,狼狽不堪。
手上連個行李都沒有,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幹衣服能替換。
江饒饒隻看了他們一眼,便低下頭收回視線。
李鐵軍環顧一圈瞅見她了,扭着腰胯就朝她靠着的角落走來,可憐兮兮道:“這該死的狂風暴雨,真是吓死個人啦!”
他把脫下來擰幹的上衣猛的一甩,随手就搭在了旁邊的竈火邊。
穿着濕哒哒的褲子,赤腳踩在地上,李鐵軍也沒敢靠近她,隔了點距離叨逼叨:“合着知青點是最後才被通知的,這也忒不招人待見了,早知道當初就不該搬到知青點兒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