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裕言語氣不見波瀾,“你話多了。”
他面色微白,“屬下失言。”
清羽自知多話,可用這樣的法子,若是有一日千鏡滢知道事情真相,難保不會生怨。
楚裕言明明未擡頭,不知怎得察覺他心中所想,他将手中奏折放下,緩緩站起身,目光清淩淩地掃了過來,“證據并非捏造。”
清羽莫名覺得脊背竄上一股寒意,待反應過來,楚裕言已走遠了。他打了個寒戰,連忙跟了上去。
暮色四合,窗外黑暗一片,時有蛙鳴傳來。月霜漏在牆面上,下一刻,一道陰影覆了上來,一點一點逼近。
床上的人尚在夢中,一隻手驟然深入紗帳,扼住了女子骨瘦如柴的脖頸。她下意識想出聲,卻被一隻手堵住了嘴巴。
身側傳來低沉的聲音,“我家主子無意取你性命,但你若是不配合...”
李巧兒眼角滑下淚來。她未來得及反應,脖頸上的桎梏一松,先前站在床邊的人已直直栽倒在地。
牧風道:“姑娘别怕,殿下讓屬下一早在這裡守着,保護您的安全。”
李巧兒眼裡蓄着淚,整個人已縮到床邊,她看了眼地上的人,用力點了點頭,“多謝...”
*
“小姐!不好了!”
千鏡滢是在睡夢中被吵醒的。她一睜眼,便見朝顔破開屋門,朝自己跑來。
床上的人披着發起身,目光迷茫了一瞬,頃刻間化為清醒,“怎麼了?”
“平清王府被抄了!”
轟!
窗外一聲驚雷,白光劈在千鏡滢蒼白的臉上。窗外雨點傾盆而至,擊打在牖頁上。千鏡滢下了床,“清哥哥呢?”
朝顔攙住千鏡滢,“眼下阖府上下都被押到宮裡去了。”
千鏡滢雙手冰冷,她深吸一口氣,方找回自己的聲音,“出事了。”
她能預料到,這件事已不受她設想中的控制了。若是林冠清主動上報,沒有理由這麼急。
怕隻怕,是有人先一步把事情捅出去了。
“你細說,怎麼回事?”
朝顔低了低頭,“奴婢未來得及細問,隻知道他們說什麼殺良冒功,世子派人想殺人滅口不成,反被生擒。”
千鏡滢雙目怔住,良久,方艱難啟唇,“殺人...滅口?”
朝顔觸到自家小姐眼神,心裡又是慌亂又是心疼,“奴婢也不信世子殿下會做出這樣的事,再等等,或許有轉機呢?”
千鏡滢搖搖頭。雨點一下接着一下敲打在窗台上,有一瞬間,千鏡滢覺得那雨切切實實澆在了自己的頭頂上。她太傻了,她不該和清哥哥說這件事的,她早該察覺出。
“小姐...如今該怎麼辦呢?”
千鏡滢看着窗外,許久,在桌邊坐下。
*
金龍殿。
來喜站在帝王身側勸慰,“陛下,您消消氣。”
皇帝坐在銮座上,眉眼陰翳盡顯,“好一個平清王啊,好一個平清世子。”
禦史站在台下,“陛下,平清王已認下此事,隻是說此事與世子無關,世子并不知情,此事皆系他一人所為。”
皇帝眯了眯眼,良久,方冷笑了一聲,“傳令下去,平清王殺良冒功,即日斬首。平清世子林冠清,流放西陵。”
“是。”
待人走遠了,皇帝深吸一口氣,扶着額頭坐着。
梁鑒安坐在一旁,見狀出聲,“陛下可是憂心,世子和定遠侯府的婚事?”
皇帝點點頭,“知朕者,莫過于太傅也。”
梁鑒安摸了摸發白的胡須,緩緩道:“先前陛下指婚,是看平清王府坐有虛勢。可如今這個情形,這樁婚事再沒有成的可能。要想穩住王府,給個交代,又不讓其勢大,眼下再要找這麼個人來,怕是不易。就算找到了,又豈是說指就指的?”
皇帝歎出聲,“愛卿說的,也正是朕顧忌的。”
“陛下,‘毋徒耗彼,曷若收而用之’。太子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了。”
皇帝渾濁的雙目驟然睜開,他沉着目光思考片刻,抓住了銮座旁的扶手,“是啊。如今侯府手握兵權,若是能将千鏡滢嫁入東宮,不僅可體現皇室恩寵重視,亦可為太子添加一大臂力。”相通這一節,皇帝眉眼陰翳散去。他轉頭看向梁鑒安,哈哈一笑,贊道:“卿真乃朕之肱骨之臣!”
“來人,傳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