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鐵甲将士領命,舉劍朝玄白殺去,玄白聽着鐵甲碰撞之聲中夾雜着呼喝之聲,緩緩閉了雙目,一顆清淚落下,手中的花瓣悠悠落到了塵埃裡。
陡然間,雙目冽然睜開,掌中一道血符凝成,那符文洶湧滂湃,驟然蕩起的罡風使他白發翻飛,雙手沾血,周身血污塵土,宛若剛從地獄中爬出一般。
軒轅易看着這一幕,縱然他身側站滿了能人異士,又有鐵甲重兵相随,卻還是不禁目光一顫,那決然的身影讓他想起了令他想起了幾乎早已忘卻的心驚膽寒的事情。
那人也是這般模樣,靛藍道袍,盡染鮮血,踩着朱雀大街遍地的屍首,一步一頓,朝皇城殺來,然後屠盡了皇城的一兵一卒。
當他以為自己也難逃活路之時,那人卻轉頭看向了朱雀大街滿地的平民百姓,苦笑着橫刀自刎……
他本不想殺心愛之人的獨子,可,他與他爹簡直一模一樣,一樣該死!
軒轅易深深吸了口氣,大聲叫道,聲音嘶啞:“取首級者,封異姓侯!”
鐵甲士兵聞言,更添了士氣,朝玄白殺去。
玄白眼神犀利,輕蔑又憎惡地看着軒轅易,今日他不打算活着,他與此人不光有血仇,此人草菅人命,集聚惡靈,又害死了阿冶,萬死不足以洗刷罪孽!
陡然将手中血符打出,鐵甲将士舉盾相迎,轟隆一聲,金光大作,碎石翻飛,血符所到之處激起金龍咆哮而出,将那血色符印悉數吞沒。
那鐵盾之上竟然下了陣法!
持盾之人不過踉跄兩步,玄白卻已口吐鮮血,後背重重砸到了亂石之上,他此刻是肉體凡胎,除了那點血液還算有些用處,與凡人沒有半點區别,這劇烈的沖撞讓他意識空白了一瞬。
軒轅易得意一笑,坐在了侍從搬來的軟凳之上。
玄白艱難爬起,心口劇痛,眼前逐漸恍惚,不等他順息調整,數杆鐵槍已然刺到,玄白奮力側身躲過,後背幾面盾牌卻已打到,
玄白躬身向後滑去,摸了指尖血液,瞬息間又畫了兩道血陣,原地而結,白衣翻飛裹挾着一道血光驟然朝軒轅易襲去。
軒轅易看着玄白躍過衆将士殺來,卻絲毫不驚,輕撫着蓋碗當中的沫子,從嘴中吐出半片茶葉。
鐵盾自高空落下,擋在軒轅易身前,将玄白血符盡數化解,玄白口中再次噴出鮮血,向後墜去。
衆将見狀,争先恐後刺了過去,在最前方的一小将,驟然騰起,将長槍朝玄白擲出。下一刻,他卻愣在了半空,緩緩看向了自己腹部:長槍似插到了一堵牆上,被打回來來,槍杆穿過手掌沒入了腹部。
他隻聽到砰的一聲,身體傳來劇痛,黑暗降臨,與黑暗一同來的還有那刺耳的尖銳惡靈喧嘯。
衆鐵甲将士立馬抛卻盾牌與長槍,捂了耳朵。
可絲毫阻擋不了那惡靈的嗤嘯之聲,許多人受不了那聲音,爆體而亡。玄白看着他身側爆體而亡的将士,驚了一瞬,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裹挾着緩緩落下。
軒轅易亦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不能言語,捂着耳朵,目眦欲裂。
可他又怎麼會放過如此好的機會,且鎮壓的陣法沒有絲毫動搖,當下招呼更多的人朝玄白殺去。
玄白看着石室衆鐵甲将士頃刻間斃命,嗤嘯之聲不絕于耳。蓦然,那嗤嘯聲音朝他席卷而來,似要将他包裹,周身灼熱異常,下一刻,驟然朝四下爆開,方才身邊的血霧與碎屑瞬間消散,身邊一霎變得空曠。
但伴着那灼熱之感的還有淡淡的青草氣息,玄白蓦地轉身,隻見頭頂一匹巨大的紅色蒼狼法像,将他緊緊包裹在懷中。
玄白的心狂跳着,紅了眼眶,喉結滾動,喚道:“阿冶……”
石室内一頭碩大的紅色蒼狼,半隻斷臂環抱着小小的一方白色人影,鐵甲将士皆都消散不見,軒轅易口吐鮮血,被身旁之人攙扶着,他們還費力撐着防禦的屏障。
“不想死就滾……”詭谲壓抑的聲音在石室當中回蕩。軒轅易不敢再停留,慌張爬上了身側一個小太監的背,快速離開。
“阿冶,是你嗎?阿冶……”玄白撫摸着那紅色的蒼狼虛像,問道。
似是隻有細不可聞的一聲呼吸,玄白屏息等着回答。
可半晌,耳邊惡靈的嗤嘯聲漸漸消失,沒有再傳來任何聲音,那虛像亦慢慢消散,玄白心下一涼,顫抖不止,朝着虛影追了上去,哭喊道:“阿冶!”雙手一撲,卻什麼都沒有抓到。
“哥哥……是我……”終于有了回應,聲音低沉,十分微弱,但确實倉冶原本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
玄白心中一喜,慌張四下看去,焦急問道:“阿冶,你還活着?你在哪裡?”
卻又是半晌的沉默,玄白靜靜等待着,終于還是怯怯喚了一聲:
“阿冶——?”
“哥哥……”聲音依舊微弱。
“你在哪裡?在法陣哪個方位?我救你出來”玄白向着空洞的石壁四下問道,手指沾了鮮血,已然成了一道符,畫在東北角,又道:“阿冶,如果你還能動,将兇靈引到陣法東北角,再馬上回到陣法中央,我從中央将你拉出。”
倉冶聞言忽道:“哥哥,等等!”
玄白停了手中的動作,顫聲問道:“怎麼了?”
石室當中再次陷入了寂靜。
“阿冶?”玄白托着一道血符,有些茫然。
片刻後,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哥哥……
……如果我變得不人不鬼,也不是獸族,你還會要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