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白看着一縷縷生魂沒入魔心眉間,思忖片刻,似是下了某種決定,猝然停了手中的劍。
倉冶這邊承擔的力道陡然加重,他有些疑惑,更多是憂心身旁之人,分神看去。
隻見玄白收回長劍,微微側身,看起來似是要避開他的目光,緩緩調轉了劍尖。
倉冶心中莫名一慌,喃喃道:“哥哥......”
但他根本來不及阻止什麼 ,寒光驟然一閃,玄白碗間多了一道血痕,那殷紅在日光下十分刺目。
“哥哥!你要做什麼?”倉冶大聲叫到。
玄白轉身,擡眸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些眷戀與不舍,更多的是決然。
猛然間,一道極純淨的罡風凝聚而成的白色玄印自玄金霞光當中冉冉升起。
烈日一般刺目,将上方的梵文缽罩震了一震。
緊接着,肅寒劍氣呼嘯而過,自那藤蔓上方絢爛綻開,倉冶雙手控制的藤蔓頃刻間斷裂。
“哥哥!”
他大聲叫到,身子被極強的力道沖擊,抛出了法陣,眼前一片模糊,隐約看到玄白回頭看着他,沒入了萬道金光。
正陽門衆修士亦被震蕩悉數彈飛,降宗的幾個和尚踉跄數步,嘴角都滲出了血迹,立馬盤腿而坐,敲起了木魚,誦經聲越來越快。
倉冶重重摔落在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鮮血,沒有緩一下便立馬爬起,朝着那不斷顫抖的的梵文黑缽奔過去。
他是能擋得住那一劍的,但他沒有那樣做,因為那漫天金印當中的人是受不住他相抗彈回去的力道的,便兀自擔下了那淩人劍氣,也正如揮劍的那人所願,将他逼出了法陣。
倉冶化作了狼身奔過去,可未及陣法邊緣,便看到梵文黑缽頃刻間炸裂,白光吞噬了一切,一道極其強悍的力道四下綻開,再次将他震開。
正陽門衆修士見狀都瞪大了雙眼,忘記去凝神自護,也被靈力波及,口吐鮮血。
他們從不曾見過有人的靈力能強悍到如此地步,也沒見過這樣的亂臣賊子,冉冉衣袂萦繞在白色玄印當中,身後人環耀目,這不該是神仙麼?
可他結印的手法卻與他們所學無異,所結之印也與他們的相同,隻是那人靈力極為純淨,罡風燃成了白色……
那人擦了擦嘴角的血,斜睨着下方,降宗的和尚們被震開就死透了,殘缺的身軀歪斜躺在地上,魔心在梵文缽炸開的一瞬也爆開來,散成黑霧四下逃竄,臨走還不忘取了和尚們的生魂。
倉冶快速爬起,再次奔至法陣之下,心中慌成一團,來不及擦唇邊的鮮血,忽地笑了……
因為那人不僅毫發無傷,甚至周身洋溢着更為精純的靈力,氣息也與以往大不相同。
倉冶最先看到的是他肩頭的鴉色長發,和他溫和的目光,玄白唇邊有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他。
這一幕同幾百年前某個傍晚他打柴回來時一般,倉冶有些恍惚,忽然有些害怕眼前這景也同存封于記憶深處那些碎片一樣,抓取不住。
但他看到玄白朝他走來,廣袖随風飄動,不是同記憶當中那般隻是看着他,倉冶壓下了奔過去的沖動,他要看着他真的走過來,走到自己面前,來證明眼前這一幕是真實的,而不是他的幻覺。
那時他将緊緊擁抱他。
倉冶等待着,緊緊捏着手指,天地缥缈,他眼中隻剩下那一抹白影。
隻是,那人走着走着,停頓了一下,眼中突現恐慌,神色不再溫和,忽地朝自己奔來,攪亂了袍角的溫靜。
這時,他腹中猛地一痛,倉冶怔怔低頭看去,閃着寒光的劍尖不斷滴落鮮血,周身的力氣似被一霎間抽光,他跪倒下去,白影越來越近,卻越來越模糊,有些遺憾,他好像抱不到了……
但那人抱住了他,熟悉的梅香萦繞在鼻尖,是哥哥抱住了他。
“阿冶……”玄白接住了他,将他身後的蕭紅衣一腳踢開,後者重重摔到了地面上。
“阿冶……你怎麼樣?”玄白将倉冶攏到懷裡,聲音發顫,手指立馬将腕間的鮮血抹盡,凝成金色靈流朝倉冶傷口渡入。
“哥哥……”倉冶微笑着,視線再次清晰,面前的人神采奕奕,唇瓣異樣的紅,他擡手碰了碰,不是血,手指下移抓起一縷玄白的頭發,螢黑透亮,泛着光澤,他笑意更甚:“……你好了……”
玄白睫毛輕顫,嗯了一聲,抓着他的手輕輕放下,将他安置在枯樹樁邊,道:“等我。”
倉冶心中閃過一瞬的悸恸,反手抓住了他的袖角,他從沒有等到過他,害怕他離開後便如幾百年前的石棺中一樣。
但玄白推開了他的手,站起來,緩緩轉身,眸色一瞬冷若寒潭,提着長劍,朝着地上蠕動的人一步一步踱過去。
蕭紅衣靠在樹幹上,艱難呼吸着,看着玄白一步步逼近,殺氣攝人,不禁瑟縮了一瞬,但長劍還是抵在了他的脖頸。
執劍的那人道:“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蕭紅衣聞言,忽地笑了一笑,仰頭看着玄白,舔了舔嘴角的血迹,道:“寒客仙君潔如皓月,我髒的狠,便不勞您動手了。”
玄白從旁踢了一柄斷劍到他眼前,注目看着他。
蕭紅衣看着那劍的殘缺口,嗤笑一聲,他隻配死在這樣的劍下麼?忽地目光滞澀一瞬,緩緩撿起來,橫到脖頸,
“等等。”玄白突然道:“我改主意了。”說着揮劍挑開了他手裡的斷劍。
“什麼?”蕭紅衣疑惑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