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忻盯着厚顔無恥的對手,企圖在他臉上發現畏懼,憂慮,動容或者其他的負面情緒。
可惜陳浥塵一張土臉古井不波,氣息悠長,那種沉靜如水的氣質一度讓簡忻産生了懷疑,興許這貨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簡大爺,我家王爺請您過去。”一個人高馬大的王府侍衛打斷了暫時的沉寂。
“好,稍等。”簡忻轉頭繼續給對手施壓, “陳浥塵?我叫的沒錯吧。你可别走,我會一直,耐心的,等你給我一個交代。”
說完不再理會陳浥塵,跟随侍衛來到靖成王身前。
屋頂穿來雜沓的腳步聲,打着不同旗号的内城侍衛穿梭于各個樓層,搜查落網的刺客餘孽。零星的鳥铳和呼喝之聲不斷向遠處擴散,揭示着剿殺戰已進入尾聲。
慌亂中推倒的桌椅重新擺正。靖成王一身绛紫蟒紋袍,戴一頂同色翹翅紗帽,端坐椅榻之上。他二十七八歲,容長臉,眉眼清俊,髭須指甲皆精心修飾過,從裡到外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富貴之氣。
靖成王見了簡忻,起身拱手,用的是平起之禮。
“久仰簡爺大名,今日一見,果然風采逼人。聽說簡爺是鄭姑娘的津衛故交,故冒昧邀來結交攀談。”
簡忻微笑回禮,心說什麼久仰大名,不過剛剛從鄭仙凫口中打聽的罷,随口說些官場上的敬語套話。旁邊侍立的鄭仙凫也是個伶俐的,笑語晏晏,恰到好處的穿插引見,帶出些共同的話題,兩個男人頃刻之間有說有笑,倒似成了知交。
幾輪雲山霧罩半真半假的試探後,簡忻弄清楚了靖成王的意圖:大概在樓下目睹了簡忻的不凡身手後,想招攬他入京為己所用。
盡管靖成王許出的職位品階比目前高上一級,但簡忻在津衛算個實權人物,到了京城卻是個看人眼色行事的二流武官,交易獲利并不豐厚。加上最近朝廷立憲派和皇黨兩派紛争不斷,殺機四伏,簡忻更不想蹚這趟混水,就假借專業不對口和回家準備婚事等種種原因暫時凍結了靖成王的念想。
靖成王心知肚明簡忻甩出婚事的用意,一是做借口拒絕入京,二是表明和鄭仙凫沒有瓜葛,這人真是油滑到一定境界。靖成王也不勉強,轉變了話題,心想有鄭仙凫的關系,以後慢慢籠絡不遲。
二人虛與委蛇片刻,一團和氣的告别。鄭仙凫強顔歡笑,三張笑臉之下卻是各懷心思打算。
簡忻不慌不忙走出戲園,陳浥塵已經不見了蹤影,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人跟了出來。
簡忻道:“先生有事相告?”
這話純粹是句廢話。那文士在簡忻和王爺談話的時候,有意無意看了好幾眼,怎麼可能沒有話說。
“可是津衛提刑按察副使簡忻簡大人?”
“正是。”
“請随我來。”那文士引着簡忻來到一駕馬車之前,撩開門簾,小聲道:“兵部尚書甯大人等候多時,請大人裡面說話。”
簡忻進入馬車,那文士把門簾系緊,在外面扶轅緩緩而行。車廂裡面極為寬敞,兩排座椅,一張案幾。對面是個五十多歲的老人,須發皆白,沒戴官帽,隻穿着一品官袍。
旁邊的人,灰頭土臉,神情内斂,正是陳浥塵。
簡忻上車之時,隐隐聽到尚書大人說道,“他還是放不下嗎,隻可惜你了。”一聲歎息之後再無言語。簡忻滿腹狐疑,一邊猜測着陳浥塵和尚書大人的關系,一邊躬身行禮,甯尚書忙道:“不必多禮,簡大人請坐。”
“為避人耳目,車馬之中相迎,地方破敝,請簡大人海涵。”甯尚書又向簡忻引見,“這位是陳将軍,正四品明威将軍,兼代江東營分統之職……”
眼見介紹和被介紹的二人目光中刀光劍影有如實質的碰撞,尚書大人奇道:“你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