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道:“你一定要這麼胡鬧,倒是真不如此生不娶。”
白民一笑:“一言為定,那我就此生不娶。”
皇後道:“你看,你還是想氣死我。”
白民實在不知怎麼說才能表明真心,恨不得跟小時候一樣抓住皇後袖子搖上幾下:“母後……”
“罷了,罷了,”皇後歎口氣,别開臉不想多看這個逆子:“那你納個側妃生孩子總行了吧?我允許你一生不立正妃,将這位子給你那……心上人,給他留着,這總行了吧?”
“這不還是一樣嗎?”白民急道:“讓他眼睜睜看着我跟其他女人生孩子,他該多傷心啊,而且母後,不瞞您說,我總感覺我生來就是個斷袖,我跟女人可能……”
皇後聽不下去這種污言穢語,喝道:“住嘴。”
白民:“哦。”
但他安靜不了一會兒,又說道:“母後,其實真的沒這麼嚴重,大虞開國至今,也不是沒出過絕嗣的親王啊,您可以想開點兒,就當我真的不能生。”
“你也知道那些絕嗣的都是親王,沒有一個是皇帝,”皇後道:“你連一個孩子都沒有,讓你父皇怎麼放心立你為太子?”
白民聞言呼吸一滞,神情慌張,說道:“母後,您總教我和四哥謹言慎行,這話也能随便說嗎?”
皇後道:“為何不能說?以前不說隻是時機未到,說也無用,如今你已回京,你跟你四哥都走上了這條路,再不提點着你們些,由着你們……由着你這樣胡鬧下去,隻怕早晚要讓人生吞活剝了。”
白民:“就算母後有這種想法,不是還有四哥在嗎?我是押在四哥身上的,他有孩子就好,我有沒有不重要。難道母後不這麼想嗎?”
聽他這麼說,皇後倏然變了臉色,良久問道:“你可知當年我為何一定要堅持讓你去攻打涼州?”
這算是母子倆之間一場最大的心結,白民九年前離開京城時心中難過,養了司如卿許多年後才體會到皇後的不易,慢慢的也想開了,總歸目下一切都已過去,他不該對當娘的有怨,可皇後主動提起,白民也不好顧左右而言他,隻得答道:“怕四哥死在戰場上。”
皇後道:“我怕他死,就不怕你死嗎?若是當時你四哥已經是太子,就算此戰必死,我也絕不會讓你去,該是他的責任就是他的,誰也替代不了,但唯一差别隻有,他當時還不是太子,你以為隻差一個名分,那其實是千差萬别。”
白民道:“四哥是您生的,他就算當時不是,早晚也會是,打下涼州就更是了,名和分他都有了,父皇必定會立他,又何須像如今這樣三足鼎立,誰都可以,又誰都不是,誰都進退維谷,誰都尴尬。”
皇後面上難得起了幾分怒色,說道:“他去了就一定能打下來嗎?若能那麼容易,白琮怎麼不去?你真當他是為了避嫌,怕你父皇猜忌才不肯露頭的嗎?你姐姐沒了以後,他在朝中幾乎說一不二,你父皇礙于他的勢力都沒辦法立白璋,以他當時的聲望,若他可以收複涼州,絕大多數朝臣都會上書擁立他為太子,連你父皇也找不出理由反對,可白琮為何始終沒有自請出戰?隻因他比你們這兩個傻小子聰明得多,他知道他打不下來,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你姐姐就是他的前車之鑒。”
想起早死的女兒,皇後蓦地紅了眼眶,又說道:“連你姐姐都死在涼州,你又足足打了一年才成功,可見那裡有多兇險,白璋一去,極有可能也是死,我不怕他死,誰讓他是我的兒子呢,這就是他的命,可我隻怕他白白送死。”
她看着白民,目光柔軟:“你們兄弟幾個當中,隻有你拿下涼州的把握最大,而你又是離皇位最遠的人。你年紀小,淑妃娘家一朝傾覆,朝中無人,你又不是我親生的,要做太子實在太難了,但隻要你收複涼州,有了這個功勞保底,你父皇要立你,誰還敢說你什麼?你到底沒托生在我肚子裡,這是你先天就比不過白璋的差距,想跟他齊平隻能搏一搏,哪怕用命去搏,攻打涼州就是你的機會,生在皇家,誰不是常伴生死?你如今願意幫白璋奪位,那是你們兄弟倆之間的事,我沒心思幹涉,但我是做母親的人,我不希望你生來就給白璋當墊腳石,我想看到你們兩人都有底氣坐上那個位子,你們兄弟倆誰赢都好,可絕不能落在别人手中。”
時隔多年,白民第一次跟皇後聊起此事,他先時仍覺不忿,直到看見皇後掉下淚來,心一下子軟下去,隔了許久說道:“我也想過母後為我打算的苦心,可是就算……就算是這樣,母後當年為什麼不直說呢?為什麼要說那麼傷人的話,我以為……我以為母後眼裡隻有姐姐和四哥,根本沒把我當兒子。”
皇後擦了擦眼睛:“因為你傻,當年我若照實說了,你必定以為我是想讓你去跟你四哥争這太子之位,那時候你心裡看重兄弟情義,還說出要陪你四哥上戰場的話來,這不是孩子氣是什麼?你如心中存了這個芥蒂,打起仗來猶豫不前才是真的會送命。倒不如讓你怨我算了,有了怨氣也就沒了牽挂,反倒可以一心撲在在涼州戰事上。你自己現在說,當初是不是賭着一口氣,覺得我不把你當兒子,你就偏要活下來讓我看看?”
“我……我……”白民舌頭仿佛打了結,說不出一句順暢話來:“我沒……沒有,我就是能征善戰而已。”
皇後被他氣得含着眼淚笑出聲:“你這張嘴是真的硬。”
“可是母後,”白民又說道:“就算我打下涼州,又戍邊那麼多年,父皇到底還是沒有立我啊。”
“這也是我沒想到的,”皇後歎了口氣:“你在涼州本就劣迹斑斑,二皇子竟真有能力讓朝臣一直打壓你,你父皇雖不會對你有所處罰,卻也一時間很難立你為太子,隻好暫且讓你們三人相互制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