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話,默默點了支煙,沒抽,隻是神情複雜地望着我。
“克裡斯蒂安,”他輕聲問我,“我覺得,你或許應該先吃早餐……早餐能讓你愉快起來。”
“既然如此,那您就去呗。”我擦幹眼淚,冷漠無情地回答他——那種可怕的冷漠連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忽然明白自己是在生悶氣。查爾斯總是不肯放過他那頓單調乏味的早餐——定量的黑咖啡、燕麥,還有一顆水煮蛋。但我竟然是那樣蠻不講理的人,就因為這麼點小事對他生出了怨氣。
“吃頓早餐能改變什麼呢?您還是讓我一個人慢慢餓死吧!”
我緊緊握住他捏煙的左手,強迫他視線向上。我又一次在那汪清澈見底的淺水塘裡看見了自己的倒影,我的心猛地顫抖了一下。這下,他肯定要對我失望透頂了。如果我繼續得寸進尺,他會恨透我。
這下我清醒了不少。不,我不能因為自己的過錯失去真心愛我、敬重我的查爾斯。我想要他愛我,哪怕我們注定不會彼此許諾永遠,那他也該在這個短暫的夏季愛我。
我絕望地握着他捏煙的手指,把煙頭烙到自己的另一隻手腕上。這突如其來的刺痛讓我心生暢快。
沒錯,查爾斯,您是該懲罰我,畢竟我隻是一條貪得無厭的壞狗。您是該像養父和母親那樣懲罰我。沒關系,我平等地恨所有上等人,但我不會恨您,這是我給您的特權!
他猛地甩開了我,把煙丢到地上踩滅,像是怕昆蟲的小女孩用力甩掉一個蜘蛛。他惡狠狠地瞪着我,好吧,現在他看起來真是怒氣沖天。我希望自己能勉強擠出一個微笑表達歉意,實際結果卻格外猙獰也格外扭曲。
我被淺水塘裡的倒影吓壞了,幾乎就要哀嚎、打滾。我想哭,我想槍斃自己,但我實在不願意在我的愛人面前出更多洋相。别讨厭我,查爾斯,隻要能讓您繼續愛我,那我就竭盡全力扮演您想象中那位意氣風發的音樂家好啦!可是真正的音樂家怎麼可能故意燎傷自己的手呢?
“抱歉,我得去接姐姐和母親了,之後就得趕飛機。”他深呼吸好幾次,盡量平和禮貌地把話說完,很快就拉起行李箱往門外走。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地回過頭問我:“您會幫我照顧布呂歇爾的,對嗎?”
“我會。”
“那麼,感激不盡。”他彬彬有禮地答道,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我閉上眼睛,确定他已經走遠了之後才跪下來拼命向吾主祈禱。
萬能的吾主啊,您為什麼從來不願意拯救我呢!既然如此,您一開始就别讓我出生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