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昂納德隻是寬容地點點頭,贊許而欽羨:“沒關系的,克裡斯蒂。知識是好東西。比起你們的學識,我承認自己算是不學無術。”
“現在我很想聽聽你對查爾斯諸多男友的見解,萊昂。”
“他總是很冷漠地對待每一段感情,好像那都是别人的事一樣。他不在乎失去他的戀人,難聽點說,他就是個渣男。”
“實話實話,我覺得比起渣男,他大概還是差了那麼點意思……”
查爾斯隻是不在乎金錢和色相,他堅稱那都是最廉價的身外之物。
一提起查爾斯“光輝燦爛”的情史,萊昂納德就顯得有些不自然。他勉為其難地接了話:“抱歉,克裡斯蒂,大概是因為我有些道德潔癖,請你原諒。其實,我看不慣這樣的愛情觀,但我不能強求每個人都和我以一樣的生活方式活着……對吧?隻要他不跟我深入探讨,我就不會诘難他,他永遠都是我的朋友。”
末了他憤憤不平地補充了一句:“他以前挺正常,去了美利堅之後,亂搞的習慣就一發不可收拾了。那準是被新大陸腐朽的愛情觀影響壞了!”
我笑了:“對于無法言說之物,應保持沉默。”
萊昂納德用咖啡和我幹了杯:“你說得很對,克裡斯蒂安。維特根斯坦萬歲(Vive la Wittgenstein)。”
我敢打賭有未婚妻的萊昂納德肯定沒有聽說過那句“那小家夥還算渣啊”,道德潔癖的萊昂納德永遠也不會到那種肮髒而又混亂的地方去。他無法理解那裡的秩序,或許壓根不知道這種地方的存在。如果他知道那裡還收容非法移民,鬼知道他會不會舉報。
和查爾斯相處了幾個星期的我自然不如萊昂納德和安東尼那樣對查爾斯了解深刻。他一向注重維持自己的穩重,但偶爾露出的那些寂寞的、失望的、悲哀的眼神,卻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這時我不禁可憐起了查爾斯。對于自己那糟糕的口碑,查爾斯一定是什麼都知道的,但他從來不會争辯什麼。這種時候我就不得不打心底佩服他的心理素質。要是我知道自己即使在摯友的心裡形象都那麼爛,那我早就要哭哭啼啼、尋死覓活了……沒準我會跪下來請求他的寬恕。我可以接受被任何人侮辱,除了最親近的人。我實在受不了連自己最親密無間的朋友都要加入毀謗我的烏合之衆裡,我已經為他付出了那麼多。
我從來沒有結交過純潔高尚的友人,為數不多算得上我朋友的恐怕就是那個16歲的職業殺手德米特裡。我對米佳是從來沒有歉疚之心的,而且巴不得看他慘死。
在我看來,萊昂納德對查爾斯真是刻薄又殘忍。我知道查爾斯嘴上雖不說,其實很早就把裁縫當成了最好的、唯一的摯友——他的男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隻有摯友的地位毫不動搖地留給萊昂納德·岡薩雷斯,這難道還不夠說明一切嗎?
然而他卻既得不到比“朋友”更好的待遇,也得不到比“渣男”更貼切的評價……他能為小裁縫一擲千金,但對方能給他的最多隻有朋友的尊重,但這也無可厚非。作為一個普通又勤勞的不列颠公民,萊昂納德要顧慮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不可能像他那樣潇灑自在。
或許他跟萊昂納德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