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過了朋友遞來的煙灰缸，随後就不看書了，姿态優雅地點着了香煙。擡左手的時候，他的袖子底下便若有若無地漏出瑞士出産的商務腕表，以及流暢優美的腕部線條。好像他正在拍什麼男裝寫真一樣。

萊昂納德的臉上露出恨鐵不成鋼的痛苦表情:“查爾斯，我希望你能收斂哪怕那麼一點。真的，這是我作為朋友的忠告。”

也不知道他是在勸查爾斯不要在裁縫店裡抽煙，還是在勸他不要随便跟外面的男人野合。

為什麼查爾斯從來不跟朋友解釋解釋呢？每當我看到他被萊昂納德誤會，心裡都要替他着急。

“克裡斯蒂安。”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樣，查爾斯呼喚着我。“跟我出去一趟，我有話要對你說，怎麼樣？”

“您真的要現在就去沏紅茶嗎？”我換用了法語（因為萊昂納德聽不懂），歪着頭笑着問他，看上去很是天真爛漫。“要是這樣就能讨您歡心的話，也不是不行。”

他呼出一口煙氣，乜斜着眼睛平靜地望着我。半晌，他歎了口氣:“我在您的眼裡，到底得是個什麼樣的人渣啊。”

“不是那樣，我的勳爵。就算您想，我覺得那也是人之常情。再說要是您能主動對我提出此般要求，我隻會覺得受寵若驚，覺得您很有人情味。”

“那我不得不讓您失望了。”他将沒抽完的煙掐滅在煙灰缸裡。“至少我今天并沒有那樣的打算。要是您想，那之後另說。比上床重要的事多得是呢。”

他跟我回到車裡，面容嚴肅：“告訴你個秘密，克裡斯蒂安。這是個可以開誠布公、但必須得避開萊昂納德·岡薩雷斯的秘密。很荒謬，但我相信你能理解。”

我完全沒料到他要特意避開他的摯友與我坦誠相見，愕然地點點頭。

“你讀過那篇《格拉伊基特勳爵》了，對吧？”

“不予置評。”我竭力讓自己回想起書中的字句。那篇小說十有八九就是在拐彎抹角罵查爾斯·蒙哥馬利，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形容我的感受……抛開那篇小說的題材和立意不談，我很喜歡作者的文筆和遣詞造句。

“戴安娜家裡有一本那樣的宣傳冊。”查爾斯不動聲色地點着了今天的第二支煙，“克裡斯蒂安，你覺得那篇中篇小說怎麼樣？”

“實話實說，文筆很典雅也很漂亮。”

“……哦，謝謝。”

“謝謝？您為什麼要這麼說？”

他慌亂地抽那支煙，表情頓時别扭了起來。

“呃……大概是因為……我就是作者吧。”他有點不好意思地告訴我。“好吧，那是我16歲時少不更事寫的。挺糟糕，你當個笑話看就好。”

我實在沒料到那篇堪稱惡毒和诽謗的小說是他寫來自嘲的黑曆史。不過，平時一本正經的他害羞慌亂起來真的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