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瞬間炸開了鍋。

方才被壓制的不适感仍在肌肉裡殘留，使得第三席罕見地沒有做出任何大幅度的動作，隻是繃直了脊背，聲音沙啞地擠出抗議：“這不合規矩！任何組合的調動必須經過——”

“《塔規》第七章第三條。”

清冷的女聲幹脆地截斷了他的話。

一位女性能力者正低頭翻閱着全息檔案，短發利落地别在耳後，襯得側臉輪廓如刀削般銳利。冷藍色數據流在指節間明滅，為肌膚蒙上一層無機質的微光。

她的聲音不帶起伏，卻字字如刀：“當一方首席向低階組合直接下達符合其等級的任務時，另一方隻需有高階成員提供擔保即可。”

老者倏然轉頭，目光如刀般直直刺向身旁的第四席。

後者慢悠悠地放下骨瓷茶杯。杯底與托盤相碰，發出清脆的“叮”聲。

“雖然已有很長一段時間未啟用過，但确實有這項規定。”指尖在面前的屏幕上輕輕一劃，調出對應文件，精準跳轉到目标頁後轉向對方，“不過條款中還做了進一步限制，首席僅能對直屬成員下達指令，而提供擔保的高階也必須……”

尾音突兀地消散在空氣中。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瞳孔驟然收緊。

第十二席瞬間領悟其意，直接翻到文件末頁。

——擔保一欄赫然簽着沈昭的名字。墨迹深重，筆鋒如刃，在紙上刻出深深的痕迹。

楚玄隼環視一圈，目光如刀鋒般掠過在場每位向導，唇角微挑：“能力者首席給能力者下任務，S級向導給向導做擔保，有什麼問題？”

“有章可循，自然沒問題。”莫雲衡的聲音平穩沉緩，卻像冰層下無聲湧動的暗流，裹挾着某種近乎鋒利的刺骨寒意，“但按照流程，在任務核準前，身為向導首席，我有權駁回這份擔保。"

“當然可以。”

終端屏幕在他腕間亮起，藍光掠過帶笑的眼角。楚玄隼屈指彈了彈顯示界面上早已鎖定的倒計時：“如果能在一分鐘前提出的話。”

所有向導的動作同時一滞，思維在刹那間陷入空白

沒有人說破，但空氣中彌漫着心照不宣的沉默：當自己還在争執、質疑、猶豫的時候，這份調令已經在暗處走完了所有流程。沒有給留下任何反駁的餘地。

其中第二席在短暫的停頓後，懸停的指尖又落回終端。操作沒有因此出現絲毫拖沓。

投影光幕随着手指的飛速滑動不斷變幻。一個又一個文件窗口在她面前閃爍、展開、關閉。

“這個不是，這個也不是……”

眉頭越皺越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待全部翻閱完後，她擡頭看向莫雲衡，齒間咬住幾欲潰散的顫音，隻從喉嚨裡碾出一句：“沒有收到任何通知，走的應當是楚家專屬的申報路線。”

“你、你們早就計劃好了這一切！”第七席猛地站起，又在衆人視線的重壓下肩膀一抖，卻仍固執地伸出顫抖的指尖，硬是朝楚家出身的那位首席指去，“從測試事故到——”

“管好你的嘴。”

楚玄隼唇角的那抹弧度倏然消失，眼底溫度褪盡。

S級能力者的威壓如無形的潮水般鋪展開來，将空間浸染成自己的領域。會議室裡的空氣肉眼可見地變得粘膩厚重，沉甸甸地壓在衆人身上。第七席的膝蓋不受控制地一彎，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身體已先于意識砸向地面，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幾個能力者毫不掩飾地嗤笑出聲，抱臂斜睨着，眼神裡寫滿了輕蔑與嘲弄。

“我隻是按規矩辦事。”楚玄隼轉身緩步走到莫雲衡身側，指尖輕輕撫過她椅背上那道被身份卡劃出的細長刻痕，語氣低沉且意有所指，“畢竟，塔規高于一切，不是嗎？”

莫雲衡沒有立刻回應。

她緩緩起身，接過第十二席遞來的文件。指尖觸到紙頁的刹那，一層薄霜悄然攀上邊緣，将紙張凍出細密的冰紋，又在她的輕拍下簌簌碎裂，如細雪般散落。

“楚首席說得對。在塔裡，确實要守規矩。”

轉身，擡手，将文件不偏不倚抵住楚玄隼胸前，動作不帶半分拖泥帶水。兩人的視線半空中交彙，均無退讓之意。

“不過無論什麼規矩，最終仍需要靠人落實。”

楚玄隼擡手按住文件。寒霜立即在戰術手套表面蔓延開來，沿着紙張邊緣迅速爬升。所過之處留下蛛網般的裂痕，發出細微脆響。

“好一個‘落實’。你還不如直說是為了行事方便另立新規。"

話音未落，他忽然向前逼近半步。兩人間的距離驟然縮短，近到能看清對方睫毛上凝結的霜花，近到呼吸間的白霧在冷空氣中短暫交纏，又迅速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