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它的味道過于霸道。”昶煦忍不住繼續解釋,“一入口,整個口腔以及喉嚨和胃部幾乎都是它的味道,散發在你每一個細胞裡,像是要将你吞噬一般。”
這種形容,江冊第一次聽,實話說,他不太懂咖啡的世界,就像是他不懂關于昶煦的世界。
世界的大門就在眼前,他推開了,看見的是一片虛無。
盡管畏懼,依然跨越,因為,昶煦就在裡面,他,要去找到她。
怕他不能理解,昶煦打了個比喻:“像是第一次偷喝酒的感覺。”
“偷……喝酒麼?”他真的很難想象,像她這般優雅的女人,也會幹偷喝酒這種事情?
昶煦微微一笑,邀請說:“我的藏酒很多,你要是有興趣,找個時間過來,嘗一嘗。”
從前的黃昏,寂寞凄涼。
從前的世界,紛擾不休。
當生命出現一個名叫昶煦的女子後,黃昏不僅喧鬧溫暖,世界也開始變得靜和安詳。
熟悉的三輪車在熟悉的巷口駛入,穿梭在熟悉的街道,停在熟悉的區域,然後是,一個熟悉的身影消失在熟悉的轉角,在熟悉的時間點,去到熟悉的樓層,擰開熟悉的門把,一切的動作都熟悉且重複着。
誰都無法預測,這場熟悉的默劇是否還會在明天同一時間上演,因此,他決定用熟悉的方式深愛着也許他并不熟悉但渴望熟悉的那個人。
江冊在一張的快遞單背後寫下——
昶煦。
這是一個被他放在心上的人。
魏瀾下班前去了趟洗手間,回辦公室時,恰好和江冊一前一後錯過。
桌面上熟悉的單據,是江冊的。
魏瀾問隔座的同事:“江冊走了嗎?”
同事笑了笑:“那可是江冊。”
對啊,那是江冊,從來都不會把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和事身上的江冊。
而她,大概屬于前者。
魏瀾難掩的失落,心不在焉地翻了幾張單據,突然,動作停住,視線定格。
盯着熟悉筆迹下不熟悉的名字,心口沒由來的緊了一下。
昶煦。
很中性的名字,男女皆可。
昶煦是個女人,或者說,是一個對江冊而言很重要的女人。
這是魏瀾的直覺。
女人的直覺,雖然毫無依據,卻無比精準。
就像是,昶煦第一次聽見鐘如環這三個字,就明白,她出局了。
那是一個夏天,蟬鳴燥耳,悶熱難耐,連軸轉了大半天的昶煦急需一杯冰啤驅散暑意,正是此時,來了一個女人,淺綠的煙紗散花裙,長卷發綁了一半,用同色系的蝴蝶發帶,手裡提着一盒包裝精美的冰淇淋,笑盈盈的站在門口,雙目猶如一泓清泉,說要找裴恒。
如果說裴恒是冬日裡一杯37度的溫水,那麼眼前這個女人便是夏日裡一陣清爽的和風。
後來裴恒告訴她,那個女人,叫做鐘如環。
如環,出自容若《蝶戀花》的一夕如環,形容冰清皎潔。
不可置否的是,人如其名。
殘昏已墜,天色漸沉,吧台上,昶煦仍在,轉動着手腕,晃了下透明的玻璃容器,看着那深棕色的液體,在時間的流逝裡一點點變酸。
味道還是雲南的味道,隻是和她喝咖啡的人,不再是裴恒。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說的大概便是如此。
她想,她的心,終會被光陰清理的一塵不染,屆時,她還能深愛裴恒嗎?
她不知道。
日子一天天的過,日曆一頁頁的翻,閑逸樸素。
快遞還是江冊在送,咖啡豆依然是席單在寄,而她,仍然想念着裴恒。
那日傍晚已過,華燈初上,江冊突然來到店裡,向昶煦讨一杯咖啡喝。昶煦依然一笑傾城,滌蕩陰霾。
用的是席單新寄的豆子,西達摩。這款豆産自古吉罕拉貝,用的是日曬處理,高溫時有杏仁香氣,降溫後是莓果的酸甜,算得上是果香比較濃郁的咖啡。
實話說,她覺得這款咖啡很适合江冊,甚至很符合江冊。
如果說西達摩是江冊,那麼耶加雪啡就是裴恒,入口清冽,回甘,香甜。
那麼,席單呢?
昶煦找不到一種咖啡來貼近他。
隻不過,在很久的未來,她發現,原來席單是一杯手沖雲南。
霸道、強橫。
貫穿她整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