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妃面露溫和笑意:“李夫人說得正是,我這兒媳門第不高,家教也些微缺了,妙雲那孩子,從前也是溫聲細語、乖巧聽話的好孩子,那日和李家公子鬧起來,也必是受了旁人教唆,如今人都在這兒,咱們說個明白也好,省得咱們兩家生了嫌隙,倒不好了。”
她說完,望向謝織心的眸光微微沉了下來:“你以前在王府裡如何任性,母妃也未曾怪過你,如今,你也莫要怪母妃大義滅親,可是‘理’字當前,母妃也沒有辦法。你今遭認了,咱們王府日後無論是同李家,還是同謝家都好有個交代。”
謝織心兩彎柳眉微微皺了起來,敬王妃這分明是要以謝家相要挾,逼迫謝織心将鄭氏的醜聞攬到自己身上來。
難怪還專門遣人去請,這是生怕缺了她這隻替罪的羔羊!
鄭妙雲進王府那日,敬王妃即聯合鄭夫人栽贓陷害于她,幸而顧雲舟識破奸計、沒受人蒙蔽,她才能好好活到今日,本以為那件事過後,王府裡邊風平浪靜了這些日子,她也能平平靜靜地過日子,沒想到,敬王妃為了鄭氏的世家名聲,已全然不顧惜謝織心的死活,其心之陰險惡毒,未免令人惡心。
顧雲舟今日出城,府中衆人心知肚明,敬王妃今日請了李家夫人來,無外乎是要趁顧雲舟不在,借李夫人之手好好整治謝織心一番。
謝織心自是不能引頸受戮,更何況,謝老爺和大夫人是死是活她根本都不在意:“母妃這話怎麼說,兒媳倒真是聽不明白了,李家公子一事本是妙雲妹妹和他兩人之間的事,怎麼就牽扯到兒媳了,母妃莫不是年紀大了,記岔了?”
她嫁過來,明知敬王妃于她不善,多次忍氣吞聲,不過是看在對方是自己的婆母的份上,亦不願意駁了顧雲舟的面子,現下李家夫人在此,她若再這麼忍下去,未免成了李家乃至衆世家的笑話。
鄭夫人冷笑一聲:“嫂嫂怕不是平日裡放肆慣了,今日到了李夫人跟前,竟也敢這般頂撞母妃?”
謝織心聲音清甜,語氣卻是不卑不亢:“我并非有意沖撞母妃,而是依照母妃的意思,要把事情弄個清楚明白罷了。我既沒做過這事,何以就能這麼承認了,若換了鄭夫人這樣蒙冤受屈,怕也難以寬宏大量。”
她二人僵持不下,李夫人原本來時,聽敬王妃和鄭夫人明裡暗裡道,李墨出事和鄭家毫無幹系,反是鄭妙雲受了謝家女的教唆。
“李家與謝氏往來甚少,倒是與鄭家相處頗多,故而敬王妃這麼一說,她便一心以為謝家教女不嚴,害得自己的兒子名聲掃地,也傷了李家和鄭家的和氣。
可現下聽謝織心辯駁,李夫人不禁在自己心裡打了個問号。
敬王妃佯作和氣,向謝織心道:“我知你心裡自是不願認的,過往你鬧了那些事,自有雲舟替你說情,可母妃為你了日後的好,也得說這一句,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一味地縱容未免失了體統規矩,倒教你愈發往邪路上走了。”
敬王妃說完,還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流露的幾滴狐狸淚。她此言,言之諄諄,婆心苦口,又有鄭夫人在一旁配合着紅了眼,莫說是李夫人,倘若是謝織心不明就裡,隻怕都要懷疑自己了。
有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不就是哭,敬王妃會,謝織心也差不得多少。
她一狠心,使足力氣咬了下唇,嬌嫩的唇瓣上一股子刺痛直沖天靈蓋,緊接着,絲絲縷縷的鹹腥味在她唇間蔓延而生,伴随而生的,謝織心一雙清澈無比的杏眼裡霎時彌漫起濃厚的淚霧。
“母妃的心意,兒媳都明白,可兒媳正是念着母妃、世子,念着敬王府,才要同母妃争上一争。兒媳素來知道,母妃心地良善,耳根子軟,無緣無故怪罪兒媳自不是母妃本意,必然是哪個下賤的奴才心思不良,這才連累了兒媳,母妃說出來,有理有據,咱們才好把誤會解開。”
她這一言,聲淚俱下,比起敬王妃和鄭夫人,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且她話中,明擺着是以敬王妃和鄭夫人比作為人險惡之“賤奴”,她二人滿腔怒火又不能明擺出來,隻能暗自咬牙,繼續這場王妃與兒媳相互心疼體諒的大戲。
一時之間,王妃院的正屋裡邊,哭訴的哭訴,擦淚的擦淚,若非幾人穿得皆鮮豔明麗,不知情的人瞧了,還以為此處正披麻戴孝呢。
李夫人雖說也是高門院裡邊出來的正房夫人,可她自得了李墨這個兒子,心思多放在相夫教子上。且她自小也是世家貴女,李家無人敢輕易得罪她,她平日裡若遇上事了,憑她李家夫人的地位,自然不依不饒,可若是事裡邊門道多了,她便容易亂了心思,諸如眼下,此情此景,她竟一時不知該聽信于誰了。
敬王妃昨日夜裡命人給她帶了口信,讓李夫人今日務必來敬王府受人賠罪,今日卻鬧成這般混沌無序的模樣,她不免心生出些惱:“王妃若是還沒查清事情原委,何必這般急切地喚我前來,倒讓我這個外人瞧了你們敬王府的笑話。”
敬王妃的臉面有些挂不住了,她勉強笑了笑:“李夫人稍安勿躁,我這兒媳受兒子嬌寵,死皮賴臉慣了,待我好好同她說說,必讓她給李家一個交代。”
說罷,她臉色一冷,目光轉向謝織心:“母妃已然對你一再縱容,你若現下還這般糾纏不休,便實在是給雲舟丢了臉面。”
謝織心的眼角淚珠不斷,仿佛春雨梨花,她委屈道:“兒媳若是認了,才當真是給世子丢了臉面,世子疼愛兒媳,他自會相信我清白無辜,兒媳敢問一句,若換了王爺當年,母妃蒙冤受屈,難道王爺也會懷疑母妃?”
不知為何,聽得謝織心最後一句,敬王妃臉色倏然大變,“砰”的一聲沉悶響動,她的手重重砸到了手邊的紅木方桌上。
房中衆人俱是一驚,就連她身側坐着的鄭夫人一時沒反應過來,也吓了一跳。
“我同你好言相勸,你倒好,竟然敢編排起王爺來了!似你這等不守禮教的東西,我必得好好管教一番,不然,莫說是給李家一個交代,我亦于心不安。”
敬王妃耳根子軟都是外邊傳的好名聲,李夫人才是真真正正的聽風就是雨,她見敬王妃怒氣勃勃,還真就這麼應了敬王妃的聲,反正她今日過來隻為了李家的面子和交代,敬王妃早早處置了,她也好早早回去回了李老爺的話。至于謝織心是否蒙冤,她有何必計較的這般清楚?
“來人,傳家法!”
敬王妃一聲令下,幾個年輕力壯的丫鬟頓時将謝織心按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