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安輕聲安慰道:“阿匪,戰場上瞬移萬變,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世事如棋,局局皆新,我知今之所遇,非你心中所願,但萬事皆有其時,時也命也,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等你到了那裡,或許會有另一番境遇。”
王将匪問:“什麼境遇?”
陸清安道:“人生每一個境遇,現在看覺得是跌入谷底,但等到以後回過頭再看再看這段時日,你會發現,原來是柳暗花明,重獲新生。”
“真的嗎?”王将匪淚眼朦胧看向陸清安,哽咽道。
“真的。”陸清安點點頭,溫柔而認真地回答:“我想,到時你就明白,天地因緣,冥冥之中,自有定數,萬象皆化,終歸于善。”
他知道陸澤嶼和教頭們都是用心良苦,理智告訴他,這麼做是對王将匪最好的選擇,可今日見她這樣,他依然免不了心疼。
王将匪見他神情如此認真,心中确實有被安慰到。她看着陸清安清冷如玉的容顔,突然想起之前,她得知陸清安要進軍醫處時,曾嘲笑他差點進了夥頭營。
沒想到到頭來,真正進夥頭營的人,竟是自己,真是世事難料。
想到此,王将匪的臉又垮了下去:“哎,我之前以為自己穩進戰鋒營,牛皮都吹出天去了,結果戰鋒營沒進去,去的還是夥頭營,這下子肯定要被人嘲笑死了!”
她抱着膝蓋,将頭埋在膝蓋裡,悶悶道:“我不想回去,不想看見那些人嘲笑的眼神。”
饒是她這樣的厚臉皮,也實在是沒臉見人了。
不過說到底,也是她自作自受。如果當初沒那麼狂妄自大,不吹牛皮,現在也不會如此,王将匪心中懊悔,她确實因為這件事長了教訓,知道做人要收斂幾分。
陸清安拍拍她的後背,輕聲道:“阿匪,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隻要自己問心無愧便好。”
“你說的對,”王将匪聽到他的鼓勵,擡起頭,自我安慰道:“笑罵由人,惟求心之坦蕩,無愧于己。”
她看着陸清安,笑道:“小璟,你放心,依着咱倆的關系,若是日後我真的去了夥頭營,一定給你們開小竈!”
陸清安見她情緒好了些,都有心情說笑了,他心下稍定,笑着點點頭,應道:“好。”
“阿匪,”陸清安道:“不論是進戰鋒營,還是當将軍,我相信你,日後定會得償所願,心想事成。”
王将匪看着他眼中的堅定,燦然一笑:“我也相信。”
她轉頭望着眼前奔流不息的河水,心中之境也漸漸開闊了起來:是啊,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呢?雖然當下之事并非她意,但事在人為,隻要不放棄,就還有希望,明天,一定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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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将匪經過陸清安這一通開解安慰,确實是想開了。可等二人回去,發現她去夥頭營的事情已經傳遍了軍營中大大小小的角落。
那些人的眼中或同情,或惋惜,或嘲笑,王将匪好不容易豎起的信心又被擊得粉碎,她不想看到那些眼神,将自己窩在寝舍中,誰也不見。
如此頹廢了三日,第三日一大早,馬途帶着一群教頭,氣勢洶洶地殺進來,一把将王将匪從被窩中薅出來,強硬道:“王将匪,你本應于前日到夥頭營報道,但你遲了三日,若今日你再不去,就算作逃兵,将以軍法處置!”
“至于這麼興師動衆嗎?”王将匪蔫頭耷腦,有氣無力道:“我去,去還不行嘛!”
教頭們都發了火,王将匪也不能再逃避下去。她簡單收拾了一下,拖着沉重的步伐,來到夥頭營。
夥頭營在軍營後面的一大片空地上,臨近中午,入目皆是炊煙袅袅。夥頭營中的士兵們都在忙碌着。
王将匪踟躇着進到廚房,向裡面張望。她這番探頭探腦的做派很快就引起廚房中人的注意,一人大喝一聲:“門口那小子,是幹什麼的?”
嗆人的濃煙之中,王将匪看不清那人的長相,隻好轉身沖着聲音的來源處,回道:“我是被分配到夥頭營的新兵,實在對不住,前兩日耽誤了,今日前來歸營!”
那人一聽,舉個炒菜勺子就從濃煙中沖了出來,王将匪終于看清了他,這是一個長相普通的中年男人,膚色偏黑,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看起來大大咧咧的,像是個好說話的人。
這人打量着王将匪:“你就是王将匪?”
王将匪點點頭,暗暗驚訝,沒想到她還未介紹自己,這人就知道了她,看來她很有名嘛!
那人又道:“就是那個一直吹噓自己能進戰鋒營,結果被分到夥頭營,覺得丢臉不敢見人的新兵?”
王将匪:“……”。
她尴尬一笑:“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們不提也罷,從現在開始,我就是夥頭營的兵。”
“也對,”那人點點頭,道:“我叫鄭稻,在夥頭營十多年了,以後你就跟着我,給我打下手。”
王将匪點點頭,回道:“好的,稻哥。”
“别,”鄭稻一聽王将匪叫自己稻哥,頓時感覺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抖抖肩膀,制止道:“我瞧你也就二十左右,我都四十多了,咱倆差了一輩,你還是叫我叔吧。”
王将匪從善如流:“好的,稻叔。”
廚房的濃煙太嗆,王将匪忍不住咳嗽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