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聞言,都快哭了:“求你了,别吓我。我也是怕他們分不清,趕回頭來找咱倆索命可怎麼辦啊。”
旁邊樹上卧着的渡鴉很給面子的嚎了一嗓子,好懸沒給人嚎跪下。
終究是想快點離開這鬼地方,那可憐巴巴的小太監也隻能是苦着一張臉,一邊上去搭着手幹活,一邊嘴裡還在不停念叨。
等他倆終于忙活完,天邊的日頭也就剩一層眼皮還睜着了。
突然,曠野響起了一聲郊狼嘶啞的長嚎。
那小太監這回是真哭了,他胡亂從袖子裡掏了一把紙錢出來,看都不看就往前扔。也不管扔到哪了,他連回頭看的勇氣都沒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拽着另一個人抽起闆車就跑。
他跑得太快了,還絆到了一根折了的腿骨上,他吓得灰都來不及拍,爬起來就繼續撒丫子狂奔,一路又從袖子裡飄了不少紙錢出來。
蘇柳看人走遠了,這才從樹後繞了出來:“我先去找夫子。”
“嗯,”溫慈墨把馬車藏在後山了,這會打算去取,走之前還不忘誇一句,“口技不錯啊。”
蘇柳擺了擺手,權當是謝過了。
他們倆都見慣了生死,在遍地的白骨中也能走的面不改色。
蘇柳捏着個小瓷瓶,挨個檢查席子裡的人,等找到了楚齊,這才把塞子拔開,用瓷瓶撬開唇齒,把裡面的藥丸喂了下去。
正好這會溫慈墨牽着馬車回來了,他揮開了幾隻想來打牙祭的烏鴉,惹出了一串跟剛剛幾乎别無二緻的叫聲,這才俯身幫着蘇柳把草席上束着的帶子解開。
就這一會功夫,楚齊原本僵硬冰冷的身體已經柔軟了不少,溫慈墨幹脆直接把人抱到了車廂裡。
蘇柳晃了晃瓷瓶,聽裡面還剩了不少藥,這才問:“剩下的怎麼辦?”
不知道是在問藥,還是在問地上那幾個人。
“都還活着呢,”溫慈墨從車上下來,挨個去拆剩下的幾張席子,“喂完藥帶走,今天這件事不能外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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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齊再醒的時候,陪在自己身邊的還是那兩個在掖庭日日相對的孩子。
若不是蘇柳已經換下了白衣,溫慈墨眼上又罩着一層緞帶,他八成要以為自己還在那魔窟。
蘇柳見人醒了,先是把人扶起來喂了一點藥進去,又端來了熬好的肉粥。
楚齊把臉微微偏了偏,有心想開口說些什麼,可他身上的病拖得太久了,這會嗓子已經徹底咳啞了,除了一絲氣音,什麼動靜都發不出來。
這下好了,府裡又多了一個啞巴,隻是可惜的是這個啞巴不會手語。
“這裡是燕文公府,夫子的病是我動的手腳。”溫慈墨似乎知道他要問什麼,從蘇柳手裡接過瓷碗,舀起一勺軟爛的肉粥,等涼了一些才又喂了過去,“夫子先好好養病,主子要是有請,我再來回夫子。”
楚齊這才點了點頭,艱難地咽下了那口稀粥。
可誰知,這麼一等,就是兩天。
有這功夫,楚齊的嗓子也已經養好了。他時刻留心着小築門口,可來得最多的人還是溫慈墨。
蘇柳也去了隔壁的院落,跟着一個老師傅學些縮骨易容的東西。
他本以為,自己那個大仇隻能借着莊引鶴的手才能報了,可眼下才知道,如果學得夠好,他甚至能争取到一個機會,親自動手宰了那個人。
蘇柳知恩圖報,這條命說給了燕文公就也沒打算再要回來,可溫慈墨卻知道,他忠義的表象,全都來自于他骨子裡睚眦必報。
蘇柳上頭壓着弑父弑母之仇,于是越發勤勉,那身反骨全使在了他自己身上,恨不得日日都泡在隔壁院子裡。
小公子也忙,莊引鶴在确認楚齊已經平安入府之後,心甘情願的讓江充狠敲了自己一筆竹杠,又斥重金買了一個奴隸出來。
連着溫慈墨撿回來的,和前幾日送到府上的那幾個奴隸,全部都被莊引鶴扔給了溫慈墨去調教,燕文公那是一點心都不帶操的。
在知道溫慈墨偷聽完蠱毒的事情之後,莊引鶴索性連這個也不管了,享盡了當甩手掌櫃的福,每天忙活最多的就是去伺候那匹馬。
不過溫慈墨本人對給病秧子分憂這件事,也甘之如饴就是了。
小公子這人向來心細,縱使都忙成這樣了,溫慈墨還是擔心楚齊一個人呆着養病會無聊。除了抽空把文房四寶補齊了之外,還額外采買了不少書回來。
小公子踮着腳親自幫忙整理書架的時候,還不忘漫不經心地跟楚齊說,這些都是莊引鶴讓人給他配的。
楚齊知道,這是溫慈墨怕他承錯了情,把這筆功勞記到了别人頭上。
所以楚齊一直在等那人的到訪……又或者說,在等那人的延聘。
楚齊左等右等,卻怎麼都沒想到,燕文公居然會帶着一份遺物登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