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情病在整理藥櫃時摔碎了傅景嵘的懷表。
齒輪散落一地,最隐秘的夾層裡滑出一張泛黃照片——十二歲的喻思南渾身是血,懷裡抱着個昏迷的黑發男孩。照片背面寫着:
【“未盡燃,第九次人格重置失敗品”】
窗外傳來周倦未和傅景嵘的說笑聲。喻情病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這次吐出的不是血,而是半融化的牛奶糖。
喻思南被按在培養艙上時還在笑,“怎麼?終于發現你的好管家...”
“是我撿的破玩具?”
菌絲從喻情病指尖暴長,刺入喻思南的太陽穴。記憶畫面在兩人之間炸開:
- 暴雨夜,十五歲的喻思南拖回個奄奄一息的男孩
- 實驗室裡,“未盡燃”被強制植入管家人格
- 每次周倦未斷尾時,傅景嵘的懷表都會走快五分鐘——因為那是喻思南設定的“疼痛同步程序”
“好玩嗎?”喻思南舔掉鼻血,“你治不好的病...我造出了解藥。”
周倦未的狼耳突然失去知覺。
“少爺還記得嗎?”傅景嵘——或者說未盡燃,正在給他注射鎮靜劑,“您第一次斷尾時,咬碎了我的肩胛骨。”
針管裡的液體泛着詭異的藍光——那是喻情病早期研發的病毒原液。
“你不是傅景嵘。”周倦未的瞳孔開始擴散,“你是...喻思南的...”
“作品。”未盡燃微笑着按下懷表按鈕,整個白色空間開始播放喻思南的錄音:“哥,你看...我造的這個人,比你的克隆體完美多了吧?”
喻情病闖進禁閉室時,看見了被菌絲纏繞的原始傅景嵘。
真正的管家沉睡在培養艙裡,胸口貼着标簽:
【原型體·已廢棄】
“驚喜嗎?”喻思南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精心挑選的管家...早被我替換了。”
他按下開關,所有克隆體培養艙同時開啟。三百個“傅景嵘”睜開眼睛,齊聲說:
【“少爺,該吃藥了”】
周倦未在幻覺中看見走馬燈:
- 未盡燃被綁在電擊椅上,機械地重複着管家的禮儀動作
- 喻思南将狼毛植入他的脊髓,“記住,你的主人叫周倦未”
- 喻情病咳出的血濺在實驗日志上,正好遮住了“人格銷毀批準欄”
“為什麼...是我?”周倦未的狼爪刺入自己眼眶。
未盡燃——或者說第9号傅景嵘克隆體,溫柔地擦掉他的血,“因為喻思南少爺說...您是最完美的'疼痛校準器'。”
喻情病燒毀了整個實驗室。
火光中,喻思南拽着未盡燃的頭發将他按在觀察窗前,“看清楚...你崇拜的哥哥,從來不是你記憶裡那個救世主。”
菌絲從所有克隆體七竅鑽出,在空中組成喻情病曆年來的實驗數據——每項研究底下都簽着同一個名字:
【喻思南】
“好玩嗎?”喻思南将手術刀捅進自己心髒,“現在...你連我也治不好了。”
三個月後,新建的療養院裡:
- 周倦未的尾巴拒絕再生【上面纏着未盡燃的懷表鍊】
- 原始傅景嵘蘇醒但失憶【每天給山茶花念《管家守則》】
- 喻情病開始咳出花瓣【品種:藍色山茶】
- 喻思南的克隆體們集體絕食【要求“歸還真正的父親”】
某個雨夜,周倦未在閣樓發現盤殘舊錄像帶。畫面裡,幼年的喻思南抱着個襁褓中的嬰兒輕聲說:
【“未盡燃...你要替我...愛他們啊”】
錄像突然中斷,最後定格在嬰兒手腕的編号:
【ESN-000】
喻情病在喻思南的枕頭下找到封信:
【“哥,當你看到這封信時...”】
【“我大概已經變成你最讨厭的樣子了”】
【“但那個會給你牛奶糖的思南...”】
【“确實存在過”】
信紙背面是張兒童畫:兩個小男孩手牽手,站在山茶花叢裡。
畫紙突然被血浸透——這次咳血的是喻情病。
血滴在地上,長出細小的藍色菌絲,開出的花苞裡傳出喻思南的聲音:
【“要恨就恨得久一點...”】
【“久到...把未盡燃也變成真的”】
療養院的新園長是個愛笑的黑發青年,他總在雨天給病人們發牛奶糖——雖然周倦未堅稱那糖裡有血的味道。
喻情病在栀子花香中醒來。
晨霧籠罩着鄉村校舍,遠處傳來早讀聲。枕邊沒有染血的繃帶,隻有同桌女生偷偷放的潤喉糖。他下意識摸向脖頸——那裡光滑平整,沒有注射器留下的針孔。
“喻同學!”紮麻花辮的生活委員闖進醫務室,“你的藥!”
玻璃瓶裡不再是冰冷的藍色液體,而是琥珀色的蜂蜜枇杷膏。
周倦未的狼耳在陽光下抖了抖。
作為轉學生,他那條蓬松的尾巴總是不小心掃到同學。此刻他正被籃球社圍住,社員們好奇地戳着他豎起的耳朵。
“這是...cosplay嗎?”
“不。”周倦未突然搶過籃球,三分線外精準投籃,“遺傳病。”
球進筐的瞬間,他瞥見樹蔭下有個戴懷表的男生——那人微笑着鼓掌,腕間的金屬鍊折射出熟悉的光。
傅景嵘是生物社唯一的城市轉學生。
他的懷表裡不裝齒輪,裝着各色種子。今天他正教同學們用紙杯培育山茶,擡頭時撞見喻情病探究的目光。
“要試試嗎?”他遞過紙杯,“這種花期很長。”
喻情病接過,發現杯底刻着極小的一行字:
【“ESN-9”】
風吹過苗圃,傅景嵘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側的條形碼——正被新長的山茶幼苗一點點覆蓋。
喻思南蹲在實驗田裡記錄數據。
作為農科特長生,他的菌絲培育項目總讓老師們啧啧稱奇。隻是沒人知道,那些熒光菌絲會在半夜組成人臉形狀——最近常出現的是個戴眼鏡的男孩。
“又失敗了?”喻情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喻思南迅速踩滅發光的菌絲,“嗯,沒長出想要的藍色。”
他藏起的實驗日志上寫着:
【“第77次嘗試:用哥哥的咳血樣本培育記憶載體”】
午休時的校園廣播正在放《小星星》。
周倦未的尾巴煩躁地拍打地面——這已經是今天第七遍循環了。他踹開廣播站的門,正看見傅景嵘在調音台前手忙腳亂。
“卡帶了?”狼爪按下停止鍵。
懷表突然彈開,掉出張泛黃歌譜:《緻最愛的狩獵者》。傅景嵘慌亂去撿,卻被尾巴纏住手腕。
“未盡燃。”周倦未眯起眼,“這名字你熟嗎?”
廣播突然重新啟動,傳出喻思南懶洋洋的聲音:
“試音試音~下面有請周同學為我們表演...嗷!”
打鬧聲伴着雜音響徹校園。
喻情病在食堂咳了兩聲。
五分鐘後他的餐盤裡多了:
- 周倦未搶來的蜂蜜蛋糕
- 傅景嵘特制的藥膳粥
- 喻思南偷放的辣椒醬【被生活委員沒收】
“其實不用...”
“閉嘴吃藥。”喻思南把體溫計塞他嘴裡,“明天菌絲田采收,缺個苦力。”
遠處,傅景嵘正在幫周倦未梳理打結的尾巴毛。陽光透過山茶花架,在他們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畢業前夕的校園祭上:
- 喻情病的止咳糖漿攤排起長隊【配方被校長珍藏】
- 周倦未的狼耳照相館火爆異常【收益全捐給特殊學校】
- 傅景嵘的山茶苗被哄搶【每盆都藏着枚懷表齒輪】
- 喻思南的熒光菌絲秀引發驚歎【圖案最後組成四人合照】
當煙花照亮夜空時,喻情病突然抓住喻思南的手腕,“ESN-9是什麼?”
“是...”喻思南望着被同學們抛起的傅景嵘,“他現在的幸福指數。”
周倦未的尾巴纏住三人脖頸,在相機定格的前一秒低吼:
“敢哭就咬死你們。”
照片後來被印在畢業冊扉頁,題詞是:
【“山茶開盡,青春未盡”】
離校那天,他們在苗圃埋下時光膠囊:
- 喻情病的最後一瓶止咳糖
- 周倦未脫落的第七十九根尾毛
- 傅景嵘不再走快的懷表
- 喻思南培育出的第一朵藍山茶
喻思南突然說,“其實我夢見過另一個世界。”
“巧了。”傅景嵘轉動懷表,“我昨天夢見自己是個管家。”
周倦未的尾巴炸成蒲公英,“...我夢見咬死過你二十七次。”
喻情病把病曆本埋進土裡,“那...現在這個夢…”
山茶花瓣紛紛揚揚落下,遠處傳來新生們的笑鬧聲。
這是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喻情病在圖書館的窗邊看書時,餘光瞥見了那個身影。
【喻清】
瘦高的少年站在走廊的陰影裡,蒼白的指尖搭在窗框上,目光安靜地落在喻情病的身上。他的校服穿得一絲不苟,黑發微微遮住眼睛,整個人像一幅被雨水暈染的水墨畫,淡得幾乎要融進背景裡。
喻情病擡起頭,兩人的視線短暫地交彙了一瞬。
喻清沒有躲開,也沒有走近,隻是輕輕眨了眨眼,随後轉身離開。
他的腳步聲很輕,輕到像是從未存在過。
“喻清?”
周倦未叼着冰棍,狼耳微微抖動,“誰啊?沒聽過。”
喻思南坐在課桌上晃着腿,聞言嗤笑一聲,“你連自己班上的人都認不全吧?”
傅景嵘翻着學生名冊,指尖停在某一頁,“三年A班,喻清。入學成績年級第一,但幾乎不參加任何活動。”
喻情病低頭看着自己桌上的筆記本——不知何時,上面多了一行小字:
【“你的咳嗽,好些了嗎?”】
字迹清秀,像是怕驚擾到什麼一樣,寫得極輕。
喻情病在醫務室整理藥品時,門被輕輕推開。
喻清站在門口,手裡捧着一本書,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