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微動,從喉嚨裡哼出輕輕的一聲:“嗯~”
他不隻想混吃混喝,他還想提前退休。
當然,看如今的氛圍,他可不敢将真實想法說出來。
一股苦澀漫入心頭。裴行簡忽然有一種飄忽而沒來由的感覺:他留不住林聽。
手腕上的力道松開,不過幾息間,眼前的帝王臉色又變,林聽被弄得莫名其妙,這又是咋啦?難道被他的回答刺到了?
又想了下,若他是老闆,聽到員工說想混吃等死,那他也不會高興。
他又往前湊了湊,低聲道:“其實臣也不是一直混吃混喝。” 他斟酌着帝王的臉色:“若是皇上需要,臣必定赴湯蹈火、上刀山下火海,必定完成……”
一隻手蓦地貼上他頭頂,将他往下一塔,使他被迫彎下腰,對上裴行簡的眼睛。
四目相對。片刻,林聽莫名覺得有點熱,他想動一動,但頭頂上的力道更大,帶着涼意的指腹穿進烏發摩挲頭皮,引得他渾身顫了一下。
“皇上,咱們這樣、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
眼前的天子神情認真,似在呢喃:“朕不需要你為朕做危險的事,隻要你好好呆在朕身邊,朕養得起。”
一股燥熱順着血液蔓延,林聽渾身發燙。
他耳根都泛着薄紅,指尖不知道往哪兒放,隻能在身前絞着衣角,眼睛被對方認真的眼神吓得亂瞟,更是不知道往哪兒看。
他腦海中思緒偏轉:是養臣子的養,還是……
“聖上,言丞相求見。”
突然殿外傳來敲門聲,趙德海的聲音順着門縫透進來。
林聽恍然回神,瞬間從那大掌下掙脫出來,胡亂回道:“臣知道了。”
眼神不經意間瞟到帝王身下,搭在□□的衣擺已經被頂了起來。
頓時臉色更紅了。
言丞相進門時隻覺得殿内氣氛怪異,眼前的天子正看着折子,但那手中的筆久久不落下。他心中忐忑,伸長了脖子去看:那折子上寫了什麼,竟如此難批閱。
再看林大人,從耳根到脖子都透着紅,眼神飄忽,眼眶氤氲霧氣,看着就像是、就像是被什麼欺負了一樣。
而屋内隻有他們兩個人,難道、難道……
啊呸呸,他一個連孫子都有的人了,到底在想些什麼。
想到此行目的,他趕緊将腦中的猜測抛出去,走近禦案,“聖上,臣代表朝中衆大臣而來,” 言外之意,不是他一個人來的,而是衆大臣讓他來的,誰讓他是丞相呢。
裴行簡眉心一跳,直覺這人不會說什麼好話,但此刻,他需要其他事情來分心。
“說。”
言阙顫顫巍巍:“聖上如今已過而立,此前因頭疾久未納後宮,而今頭疾已解,還請聖上早早考慮充實後宮之事。”
話畢,重華殿内落針可聞。
年輕的天子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眼神直直射向言阙。
言阙被盯得戰戰兢兢。
林聽也愣了,果然就連古人都逃不過催婚。
他眼神滑向裴行簡。卻見這人眼眶又開始泛紅。
不是,不就催個婚嘛,至于這麼大反應嗎?他默默往前靠近了點。
好在殿内隻沉默了片刻,就聽上首的帝王道:“若是朕這一生都不納後宮,你們該當如何?”
言阙雙手縮在寬大袖擺裡,低頭說:“自然是憑聖上做主。” 笑話,難不成他們還要效仿前朝死谏?是嫌自己命太長還是想要去老虎頭上拔毛,如今的這位,恐怕到時候他沒撞死就先被一劍砍了。
他雖為丞相,但皇帝的婚姻也不想管。“一切全憑皇上做主。” 言阙說出早就想好的官方回答。
裴行簡說:“朕隻求一生一世一雙人,日後勸朕充容後宮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是是。” 言丞相摸了把額上的汗,放下心來。
如此看來,他們的皇帝還是有娶妻的打算的,隻要不是準備孤苦一人去當和尚就好。
言丞相得到确定答複就退出去了。
殿内又沒聲了。
裴行簡疑惑,側頭就見林聽張着嘴,愣愣看着他。
他擡手在對方眼前揮了揮,“傻了?”
林聽将滿腹疑問吞下,腦中的某個想法越來越清晰,心髒忽地又哐哐猛跳,他不敢再去看裴行簡,隻垂着頭繼續研磨。
吃過午飯,林聽留在祥甯殿偏殿睡過午覺。到了下午,認命他為中正官的旨意已經發了下去。
等他到重華殿時,就見王尚書已經候在那兒了。
看見他,王尚書嘴角都笑裂開了:
“林大人,在下擔心林大人找不到戶部的路,特意來接林大人的。”
林聽隻能幽幽歎口氣,進殿内拜見了裴行簡就跟着王尚書往戶部走。
路上,王尚書掩不住的開心,“林大人可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中正官了。”
“成了中正官,可謂半隻腳踏進了内閣,由此可見聖上用心良苦啊。”
林聽聽得渾噩。
用心良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