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個被這麼邀請的是亨利。
現在亨利已經死了。
嬷嬷的目光陰冷,審視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都表現得太大膽了一點。
他不像其他人那樣唯唯諾諾,愚蠢軟弱又好操控,一直以來都踴躍地探尋着城堡裡的一切。
與其他人站在一起,實在是太過顯眼了。
嬷嬷想起來了,明明她隻找來了六個“私生子”,下馬車的時候卻多了一個人。
面前這個少年,是不是就是多出來的哪一個?會不會對後續的計劃産生影響?
嬷嬷不敢賭。
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這點可能的危害掐死在搖籃裡。
她森然道:“怎麼,你不想見公爵嗎?”
雪林的回答得體,沒有一點錯漏,臉上的神情也是恰當好處的欣喜:“怎麼會?嬷嬷,我十分願意面見公爵,隻是……”他試探着說,“公爵不是生了重病,我這樣打擾他,會不會不太好?”
嬷嬷擠出了一個古怪的笑:“當然不會,孩子,跟我來吧。”
雪林神情自若的跟了上去。
在靠近二樓和三樓的交界處時,周圍的溫度頓時冷了下來,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雪林望去。
明明是白天,三樓走廊上卻連一點光線都沒有,昏沉沉的,像是來到了另外一個時間。
走上最後一步台階,在來到三樓的一瞬間,他就感覺有些不對勁。挪開腳一看,才發現是踩到了一灘水。
滴答——
又是一滴水落了下來。
仰頭看去,發現天花闆上一片濕漉漉的,已經被水浸濕了,深黑色的水珠正在凝結滴落,散發着一股腐朽的水腥味。
雪林避開了水珠,明知故問:“這裡這麼陰濕,公爵能好好養病嗎?”
嬷嬷的臉色僵硬:“不用你擔心,會有人來修繕維護的。”
雪林一副關切的模樣:“那就好。”
繞過地上的水迹,越往裡走,濕寒就越發的明顯,等走到最裡面,雪林甚至産生了一種置身于大海的錯覺。
公爵的房間在走廊最東側的盡頭。
房間的大門敞開了一條縫隙,從裡面傳來一股奇怪的味道。
很難形容,就像是在逛碼頭上的菜市場,魚内髒被扔在一邊,血和污水混合着流入下水道,反上來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
嬷嬷止步在門口,擡了擡下巴,示意道:“進去吧。”
雪林走上前去,伸手要推開門。
吱嘎——
縫隙又變大了一些。
可以看見房間裡擺放着一張大床,四周的圍簾垂下,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躺在上面,隐約能聽見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雪林收回了手。
嬷嬷的神色不虞:“要是公爵等久了,會發怒的。”
“我知道的,嬷嬷。”雪林從容地說,“我隻是想起了一件事。”
嬷嬷死死盯着他:“什麼事?”
似乎隻要不給出一個合理的借口,她就能将雪林生吞活剝了。
面對噬人的目光,雪林神情自若地說:“昨天哥哥和我說,他也要來見公爵。”
嬷嬷閃過了一絲茫然:“哥哥?”
雪林:“霍爾斯·貝利。公爵的長子,也是我的哥哥。”
他敏銳地發現,在提起霍爾斯的時候,嬷嬷的臉上明顯不太自然。
嬷嬷:“你……你怎麼……”
雪林本來隻是想試一試,可見嬷嬷的樣子,心中有了底氣:“哥哥的腿腳不方便,既然這樣,不如我和哥哥一起去見公爵。”
嬷嬷神情閃爍:“你說的,是真的?”
雪林:“嬷嬷,我沒有騙你的必要。你和我一起去,見了哥哥不就知道了嗎?”
這個謊言太容易拆穿了。
隻要詢問霍爾斯,就知道他有沒有說這個話。
但雪林賭的就是嬷嬷不敢去問。
顯然,他賭赢了。
嬷嬷不假思索地說:“不用了。”她掩飾着激烈的反應,“公爵說……公爵說他不想見你了,你可以走了。”
公爵根本什麼都沒說。
但雪林和嬷嬷都心知肚明,沒有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