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黎的眼皮再次顫動,說明他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是清醒的,可當雲嬌試圖進一步與他交流時,他卻再也沒有反映了。
“诶,你别這時候死啊!”
随着雲嬌手上急切地一推,慕容黎的頭竟不受控制的歪下枕去,然後直接嘔出一口血來,那血色落在燭光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雲嬌吓的趕忙從床上坐起,盡管身着笨重的喜服,她還是努力地将慕容黎扶起來,讓他倚靠在床頭,又随手從床上扯起那塊兒鋪地平整的白帕給他擦了擦嘴。
不過這口血一吐,人反倒是睜開了眼,隻是目光有些渙散,似乎還未能完全聚焦,待到看清她的樣貌後,慕容黎微蹙的眉頭擰的更緊了:“你不是......跑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雲嬌萎靡着坐回床上,長長舒了口氣,她将沾了血的帕子往地上一扔,抱着雙膝歪頭看着慕容黎,盡管滿臉倦容,卻還是有種嬌俏的美。
“你問我啊?我還不知該去問誰,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現在的情況就是如你所見,你我在洞房......”
她雙手抱着腿,将頭枕到膝蓋上:“慕容黎,什麼是洞房,洞房完了你們家能放我走嗎?”
慕容黎被她這一問吓的又咳了起來,一股腥甜再度湧上喉頭,雲嬌手忙腳亂的想找些什麼幫他擦血,卻發現帕子早就被她扔遠了。
于是她一咬牙,幹脆伸手捂住了那張即将吐血的嘴,硬是讓慕容黎把這口血咽了回去。
“不是說你們人的血很重要?這吐一口少一口的,咽下去咽下去,别浪費。”
慕容黎好不容易醒過來,被這一捂,差點兒又背過氣去。
他翻着白眼兒廢了很大的力氣才握住雲嬌的手腕,然後用力向下一按,極度的窒息讓他并未聽清雲嬌方才究竟說了什麼。
“咽......咽下去了,你再捂......我今夜非得死在這張床上不可。”
“哦......”雲嬌尴尬的把手收了回來,笑嘻嘻的往身上蹭了蹭,目光開始看東看西,就是不看慕容黎。
慕容黎待呼吸漸漸平緩下來後又深吸一口氣,目光中透露出一絲無奈和苦澀:“我本來隻是想裝病,想着母親若是覺得你與我犯克,便不會逼你嫁給我了,沒想到卻真的犯病了,也沒想到這次......她竟如此堅決。”
“這事又怪不得你,還不是那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孟什麼的,本來我都逃出去了,就是他尾随了我一整夜,還說什麼給我送地瓜,我看他像個傻瓜,又說什麼今夜就是吉時......”
慕容黎看着她喋喋不休的抱怨着,反倒是難得的來了些精神,待她叽叽喳喳的絮叨累了才開口問道:“姑娘離開慕容府,是打算回家嗎?你是從何出被拐來的,不如等我身體好些,我送你回家,好嗎?”
這一問,倒是把雲嬌問愣了,她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我……我其實……”
慕容黎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樣子,便也沒再追問,隻輕聲安慰道:“姑娘,你不必害怕,我不會強迫你說出你不想說的事情,待到日後你若願意,可以慢慢告訴我你的故事。”
雲嬌不會撒謊,就連之前慕容府其他人來套她的話,她也都是如實相告,隻是從來沒人信她罷了。
——她說自己是鳳凰,慕容夫人更興奮了,直說看得出來她确是人中龍鳳。
——她說她自己活了很久,慕容府的人就說她肯定能活到九十九。
說來說去都是她說城門樓,那些人說胯骨軸,因此此刻她才有些猶豫,最後隻能扭過頭看了看緊閉的窗。
“我是一隻鳥,我的家......在很遠很遠的天上。”
說完,她下地踩着鞋子走到窗邊将窗戶推開,一翻身輕盈的坐上了窗台,她現在若是就此翻窗離去,慕容黎是絕不可能追上她的,而夜深了,外面也早就安靜下來,喜房外并沒有人看守,這似乎是她絕佳的逃離時機。
此刻夜風拂過她的發絲和衣角,月光洋洋灑灑的肆意傾瀉了她一身,仿佛她頃刻便真要化成鳥兒飛走。
然而,雲嬌并沒有立即離開,她回頭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慕容黎,聲音在夜風中顯得有些飄渺:“慕容黎,我們這樣就算成親了嗎?隻要我們成親了,你的身體就能好起來了,對嗎?”
慕容黎看着雲嬌的側臉,眼簾微垂,随後又擡眼與她一同看向窗外,月色映的他眼底一片雪亮,他的話語亦是真摯的。
“我的病,它與你無關,是我自幼體弱多病,非你所能治愈......雲嬌姑娘,跟兩情相悅之人決定長相思守前,上禀天地,下至九幽,日月為鑒,雙親以證,這才叫成親,我們之間,不算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