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亮,司遙就坐着馬車向自己的府邸走去。
沒錯,他說找人把朱煜放出去,就是去找自己的父親司國安。
因為除了父親,再也沒有誰能有這個膽量敢把曾經在位的工部尚書放出來,他卷入到人心惶惶的妖邪案件之中,敢在大理寺公然叫闆太湖知州,他還是第一人。
刑部與自己的父親沆瀣一氣,昨夜暗中把江詩婉引進去,也是因為這層關系。
自己公開與之作對,司遙早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不過到了這個節點,他早已經把後果抛之腦後。
馬車上的鈴铛在叮當叮當,眉頭緊皺的他思緒早已經随着聲響飄到了九霄雲外。
他掀開轎簾,東方的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為了趕在父親上朝之前攔住他,司遙一夜未敢合眼。
“放肆,未經過本官允許,竟然私自派人去見他,你好大的膽子。”司國安把手中的茶盞往地上狠狠一摔,從牆上拿起鞭子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背上。
司遙的後背滲出層層血迹,他發絲淩亂,面色蒼白如雪,身姿卻依舊挺拔。
皮鞭接二連三地抽在他的背上,他被打得皮開肉綻,卻咬牙堅持,沒有發出一聲痛呼。
書房内,跪倒在父親面前的司遙蹙眉靜靜地等待着父親的責罰,對于他模仿父親的筆迹,派她去見朱煜他無話可說。
父子二人的意見相悖,出現這樣的場面毫不令人意外。
待父親發洩夠了,見他癱倒在官帽椅上捏着額頭,司遙又輕輕地擡眸。
“怎麼?還是有話要說?”
司遙依舊不肯放棄:“父親,兒臣一大早前來,是想求您放了朱煜。”
他的話一出口,司國安捏着額頭的手指瞬間停住,他怒目圓睜地盯着眼前的兒子,突然發出陣陣狂笑。
“虎父無犬子,看來你這脾氣秉性确實遺傳了為父,不過我的兒,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他的父親身體微微前傾,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嘴唇微微顫抖着。
“不,父親,兒臣沒有找錯人。”司遙作揖道,“朱煜大人在位期間,恪盡職守,體恤百姓,不應該是這個結果。”
“堤壩重修難道不是為了百姓?十年前那場水患奪走了四十萬的性命,百萬百姓流離失所,難道你是想重蹈覆轍嗎?”司國安激動地瞪着他。
“父親,之所以如此,朱煜大人更應該放啊。”司遙急忙擡起頭,語氣激動,言辭懇切,“如果朝廷重臣傾權朝野,黨争無處不在,朱煜大人是少有的一股清流,如果這種人為官都是這樣的結、
局,天下的百姓誰還會信任朝廷?”
司國安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如今朝廷形勢嚴峻,陛下被當朝第一宰輔架空,雖然他向往更大的權利,但是葉重不倒,他難于出頭。如今的他,夾在陛下和葉重中間,左右為難。
放了朱煜,沒準能破了此局。
“老子憑什麼答應你?”司國安心裡有了主意,礙于面子他依舊憤恨異常。
司遙向父親行了個禮,“父親,兒臣也老大不小了。”
司國安聽到這話,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他的兒子終于還是開竅了。國安公主是前帝唯一的牽挂,朝野上下都在盯着此動向。
作為當今陛下唯一的親妹妹,同樣也是前帝唯一寵愛的女兒,如果誰與之攀了親,不僅能堵住朝野上下諸位大臣的嘴,更能讓自己的家族與皇族粘了親。
自己赤手空拳打天下到如今,如果再加此助力,他們司氏家族定能一飛沖天,天下定向自己傾斜。
“兒啊,”他的父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他的面前驚喜萬分地盯着他,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比兒女情長更重要的還有家國和天下。”
司遙跪在地上木讷地盯着前方,此時的他渾身冰冷,父親剛剛說的話,他一句都沒聽進去。
聽着父親發出的爽朗笑聲,他更是不為所動。
坐在回大理寺的馬車上,司遙默默地望着前方,他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決定對與不對,此時他的心裡隻是想着,不要讓他那些為國家效力的臣子心寒。
朝廷風雲,他一直置身事外,來大理寺尋他的臣子、皇子絡繹不絕,想要拉幫結派拉他入夥,都被他斷然拒絕。
如今他敢擅自做主,就是賭父親的良心。
*
“走得這麼匆忙嗎?”
江詩婉見幾個婢女正在手忙腳亂地收拾着自己的行囊,她焦急地看向了他。
“是。”司遙鎮定地回了句,“此刻朱煜大人正在城門外等着你。”
“為何走得這麼急?”
“隻要你們不走,變數就太大。”司遙冷靜地盯着她,“快點收拾。”
“發生何事了?”江詩婉焦急地盯着他。
司遙安慰地抱着她的肩膀,眼神裡滿是不舍:“到了湖州的長興縣,去找當地的縣令謝瀚海,在那裡能查找到當地修築堤壩的記錄。”
“到了那裡,一切小心行事。”
江詩婉能感覺到他的緊張,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隻有勇敢地向前。
“少卿大人,馬匹已備好。”
這時進來的下人跪地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