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兩儀,三寸三身,四梢四象,五行五髒,六合,七星,八卦,九宮,天幹為十,地支十二……天地萬物,皆可引之為數。
當周身的風景從西山崖一路變幻至小廟,秋靜淞就知道自己離走出這個迷陣不遠了。
塔下有鐘聲。
庭處有桃花。
有一救火用的水缸置于中院。
從窗柩縫中吹進來風晃了正殿兩邊供奉的長明燈。
要引一處生機,似乎少不了五行的存在。
“蓋造化之機,不可無生,亦不可無制。無生則發育無由,無制則亢而為害。生克循環,運行不息,而天地之道,斯無窮已。”
已經參破迷陣之理的秋靜淞幽幽一歎,不由得好奇起擺出此陣的能人來。她腳下也不停,雖說人一直都在原地,但在陣中,隻要周圍的景像在動就夠了。
再往東八步……
幽森的古寺大殿中,秋靜淞一人獨立。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程婧馮昭二人微微一笑,“我走出來了。”
程婧雙眼一亮,面露崇拜之色,“皇兄你真厲害。”
一直在心裡捏了把汗的馮昭也得到了片刻的喘息,他用袖角拭去鼻尖上的薄汗,由衷的說:“殿下确非常人也。”
聽他第一次改口叫自己“殿下”,秋靜淞的表情有些玩味。
她輕咳了一聲,把手背到身後,對程婧說:“婧兒,現在你把你周身的環境告訴我,我帶你出來。”
“好。”一聽可以從這裡出去,程婧立馬站起身,“我身邊有一棵桃樹。”
秋靜淞眉頭一皺,“桃樹?”
“怎麼了?”
“沒事,你繼續。”
程婧眨眨眼睛,呼了一口氣,不去看近在眼前卻怎麼也碰不到的程茂林的屍體,開始給秋靜淞講述自己所處的大概方位。
秋靜淞推演一番,開口教導她:“往桃樹的方向,左三右八,轉身邁二。”
跟着指示走完全程的程婧雙眼一亮,“變了!”
秋靜淞寵溺的看着她,“周圍的景色變了?”
“嗯。”程婧點頭說:“變到皇宮了。”
秋靜淞眉毛一挑,“你想回皇宮?”
程婧瞟了下馮昭,沒吭聲。
能猜到她想法的秋靜淞不再細問,隻是說:“繼續吧。”
程婧的幻境,是從她們和程茂林分開的那個樹林一路返回,朝着他們兄妹生活了十多年的瓊華殿去的。
最後走出幻境時,程婧撲到秋靜淞的懷裡,頭發不知道是從哪裡帶出來了一片花瓣。
秋靜淞攤開手掌,讓那片粉色的花瓣落在手心。
程婧墊腳看了一下,說:“這是桃花的花瓣。”
秋靜淞點頭:“嗯。”
程婧不明白了,“冬天為什麼會有桃花的花瓣?”
秋靜淞挑眉逗她,“大概是你從陣法中帶出來的?”
程婧還是不明白,“不是說,幻境都是假的嗎?”
“你覺得是真,那便是真,你覺得是假,那便是假。”秋靜淞把花瓣拽在手心裡,低頭看着她說:“桃木大概就是破解這個陣法的關鍵。因為不管你我剛才周圍的環境如何變化,構成五行中【木】這因素的,永遠都是桃花。”
馮昭舒展眉心,“桃木,向來就是驅魔辟邪之物。”
“所以由它作為陣法的生門,再合适不過。”秋靜淞瞥了一眼身側已經快要熄滅的火,對程婧說:“婧兒,去把正南方的火點起來。在所有人出陣之前,都不能讓它熄滅!”
程婧“欸”了一聲,立馬小跑過去搬柴。
馮昭問:“是不是火熄滅了,陣法裡的人就永遠出不來了?”
“應該會是這樣。”秋靜淞看了一圈廟中的五行大陣,回頭說:“我現在所處寺廟中的陣,是主導陣中所有變化的母陣;而入了母陣之後,因為自身的移動而導緻周身景物的變化,就觸發了子陣。母陣引,子陣傷。要想破陣,就隻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從子陣走出來,若是直接用外力破壞母陣……”
“就等于是直接斷了自己的後路。”馮昭畢竟年長,看事情看得很明白。
“所以,就用和婧兒一樣的方法吧。”秋靜淞擡眼看他,說:“你的周身,應該也有一棵桃樹吧?”
馮昭頓了頓,搖頭。
秋靜淞眉頭一蹙,“怎麼會?我的判斷理當不會失誤的。”
“其實是從一來始就沒有。”馮昭十分冷靜,他說話的語調緩慢平和,倒像是在拉家常,而非談論自己的死生,“入陣後,我如若置身于地獄,身邊隻有鬼魂和綠色的幽光。後來,在您念完【君子無懼】後,鬼魂消失了,我也就隻能看得見您了。”
“既然是一片黑暗,你為什麼能看得見我?”
“因為您在發光啊。”馮昭的語氣有些理所當然。
秋靜淞偏頭笑了一聲。
“哪有什麼光不光的。”她揮開飄到面前的濃煙,以袖掩鼻,“雖然不知道我是怎麼回事,但是,婧兒看到的……我的屍體,和你看見的鬼魂一樣,都屬于你們内心最恐懼的東西。”
馮昭微微點頭,“昭,确實怕鬼。”
“你今之所見,不過都是陣法造成的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