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門口,還未邁上台階,便有夥計上前招呼,“兩位公子好生俊俏,可是頭一回來咱們紅袖樓?今兒咱們辦百花宴,幾位花魁都在,兩位快裡面有請。”
“走着。”
公主勾勾手,同秦不月挺直腰闆,進了這紅袖樓。
進來才知裡面别有洞天:
六層高的建築圍成一圈,雕欄玉砌,彩綢垂落。
中間空地留了處圓圓的台子,此時坐着兩位琵琶女,前方幾個小倌随樂聲起舞。
台子周圍設了客座,此時尚未天黑,便已坐滿了客人,無數着錦衣的跑堂穿梭其中。
“兩位公子,這邊請,”招呼他們的夥計領着兩人進來,把人引到了台子右側的一處客座,“今兒客人多,二位若再來晚些,恐怕便沒位置了。”
兩人剛入座,便有跑堂送來瓜果點心盤子,大大小小擺滿了一桌。
看飲食單子的間隙,不時聽見夥計吆喝,“甯少爺來了,上茶!”
便有跑堂熟練地過來,倒上甯少爺常喝的茶。
或是:“鄭侍郎府公子到,您小心足下。”
便聽有人起身,和鄭侍郎公子搭話。
又或是:“...世子來了...”
秦不月在這邊聽着,忍不住小聲道:“來的還都是貴公子呢。”
公主點點頭,捂嘴低聲道:“難怪上回國公府人宴,鄭時郎公子惜字如金,原來是說話結巴啊?”
說話間,跑堂把他們的菜食送了過來。
“蔥醋雞,金鈴炙,吳興連帶鲊...兩位慢用。”
秦不月來中原吃了不少好東西,顧府小廚房的飯菜也很精緻,但都不及這紅袖樓的好。
“吳興連帶鲊,金陵隻這兒才能吃到,”公主拿起筷子,“嘗嘗。”
“生魚?”秦不月夾起一筷子魚片,倒是晶瑩剔透,放在燈下薄薄地透光。
他嘗了一筷子,“鮮!”
此時還未到百花宴的時辰,兩人在大堂一邊飲食,一邊看台子上的歌舞表演。
到精彩處,秦不月随着衆人鼓掌,“好!”
公主對這些倒是興緻缺缺,她對顧府的事更感興趣。
一路上聽秦不月說了成親的過程,公主也覺得很是驚詫,思來想去,總也是那日爬牆頭之後,自己去打探時弄錯了。
可秦不月也說,這事怪不得旁人,即便當時知道誰是真的顧時清,也不一定就真能退得了婚。
話雖如此,公主仍是有些自責。
她思忖一番,道:“雖說如今隻能接受,但中原民風開放,和離者不在少數,若過得個一年半載,到官府申辯說兩人不合,還是有機會和離的。”
秦不月先前被這親事吓昏了頭,一時也沒想到這一茬,聞言倒是來了精神,“當真能和離?”
“那我還能騙你?”公主道,“今上有位妃子先前便成過親呢。”
秦不月一聽這話,當即拍拍桌子,“那可太好了,等辦完這事兒,明兒我便同那人去官府和離,帶什麼手續好?”
公主叫他不要着急,“話雖如此,但你同他畢竟是聖上賜婚,這才剛成親便要和離,這不是打陛下的臉嗎?”
“這麼說,還是得等幾年?”秦不月有些喪氣,“什麼時候才能熬出頭啊。”
公主推了碗乳酪圓子給他,“總歸也就這幾年,再者說,那日我見了,顧三少爺倒也是一表人才,你怎麼也不吃虧。”
秦不月挺喜歡吃這乳酪圓子,邊吃邊道:“一表人才嗎?我怎麼一點都沒看出來。”
台子上換了歡快的曲子,他轉頭看去,見門口進來一男子,端的是氣度不凡。
秦不月急忙朝公主那邊靠靠,小聲道:“來了來了,是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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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房這會正忙碌着。
大夫人喜菊花,一入秋,花房便開始精心侍弄那些金貴品種。
墨軒盤算好小夫人要的花草,跟管事說了,便等着工匠去搬。
各式花草擺了幾行,墨軒彎腰挑揀着,選了幾盆顔色比較搭配的,叫工匠晚些時候送去芝蘭院。
又想到小夫人還說要在秋千下種些爬藤,便像管事的讨要。
管事的說了,花房現下都是盆栽,若想要種爬藤,還得去花市上買些種子。
藤都好種,随便買些來,不出幾日便能爬滿了。
三少爺成親之後鮮少出府,墨軒也跟着悶在府裡,早就想出門了,便借着這個由頭,出門去買種子。
這種差事都是頂好的,市場上跑一圈買好東西,便能随意再閑逛片刻,隻消趕在午膳前回去便可。
墨軒來到東市,沒急着去買種子,在街上慢慢走着。
見到有賣烤餅的,便過去排隊買了一隻,撒上紅彤彤的辣椒粉,咬一口又酥又脆。
聽到對面有店家吆喝着“開業酬賓進店可贈桂花引子一盞”,便朝那邊看了一眼。
看着一眼不要緊,等意識到街對面是什麼人,墨軒眼睛都瞪大了——
隻見他們三少爺的新婚小夫人,正同一俊俏公子并肩走在一起。
兩人挨得很近,說說笑笑,朝着念唐街的方向去了。
天爺爺的,這可如何是好?
墨軒狠狠地嚼了幾口嘴裡的餅,一咬牙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