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程比來時更漫長,姒沐駕着馬車走走停停,終于在十天後到了南靖的邊界。
姒沐一拉缰繩:“籲——”
馬車裡的人探出頭來:“怎麼不走了?”
姒沐牽着馬的缰繩頓了頓,說了一句廢話:“再往前就是南靖了。”
邊疆的風沙打在蘇聞臉上,他放下車簾縮回車裡,後背重重地靠回椅背上:“走吧。”
馬車沒動,“你留下,我一個人回去複命。”
短短一句話,姒沐整整糾結了一路,說完,他就像被這句話抽幹了所有力氣,倚在馬車上頹然不說話。
“六殿下都學乖了,都開始主動給我占便宜了。”蘇聞眯着眼睛笑。
馬車外靜默了很久,才聽見沙啞的嗓音:“哥哥,會殺了你。”
蘇聞這個太子“心腹”,原本就當的風雨飄搖,禁不起一次次的背叛,回南靖等着他的隻有死路一條。
“我曾經做錯了三件事。”蘇聞的聲音不鹹不淡。
“錯了便錯了。”保命要緊。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蘇聞都快不記得了,“那時候,我很熱衷收羅各種各種的話本。”
“何時的事?”
姒沐微微皺眉,他不記得蘇聞還有這愛好,難道是他太自我,忽略了蘇聞的喜好?
“我不禁愛看,還愛改。”蘇聞仿若未聞,似是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話本裡有個很厲害的帝王,我卻覺得他一生太過順遂,于是大筆一揮,把他全家都寫死了。”
這人……姒沐覺得有點熟悉。
他前不久是不是就親眼目睹了蕭雲逆全家被屠?
“我嫉妒畫本裡的男女主太甜蜜,于是硬生生在他們之間添了一筆不可逾越的鴻溝。”
這像極了姒念和蕭雲逆的感情。
“我明知道有的人不配為帝王,卻還是選擇忽視,一路順遂地把他寫上了皇位。”
姒沐虎軀一震,“哪個話本子敢寫帝王家,不要命了?”
蘇聞沒有答他的話,而是自顧自地說:“我要回去,把我寫錯的話本子,全都改回來。”
說罷,便扶着車窗咳得梨花帶雨。
姒沐一撇嘴,自己都孱弱得不盈一握,還老想着救這個救那個,先救救自己吧。
還未争執出一個結果,就見一隊馬車浩浩蕩蕩而來,為首的那人姒沐認識,正是北蕭使團的使臣崔将軍。
“蘇聞,前面馬車裡的是蕭雲逆。”北蕭的政變之事還沒那麼快傳過來,此時的北蕭使團正得償所願,興高采烈地迎蕭雲逆回國呢。
“攔了他們。”
“我一個人,可打不過他們一群。”姒沐臉上恢複了些紅潤。
蘇聞對着虛空的嬌簾,淡然一笑:“舌戰群儒,何必動手。”
姒沐誰都不服,就服蘇聞這種,明明什麼資本都沒有,就是讓你覺得他背後有千軍萬馬。
他一個縱身跨上馬背,單手持缰繩猛地一拽馬,整個馬車就橫在了路中央,整好攔住了使團的去路。
“前方何人?你知道自己攔的是誰的車駕嗎?”姒沐見過崔将軍,但崔将軍卻沒見過姒沐。
姒沐沉默不言,橫刀立于馬上。
“我看你小子是不想要命了,來人……”
“崔将軍,好久不見啊!”
隻見蘇聞掀開車簾,從馬車裡走了出來。
“小先生一直都是這麼勇的嗎?”崔将軍撥開前面開路的士兵,單人騎馬上前:“上次還未來得及感謝小先生,不知今日……又是為何啊?”
蘇聞淡淡擡眸:“今日,希望催将軍調轉馬頭,回南靖!”
“妄想!”
蘇聞像一個得道高一樣,“前路已經堵死了,不如回頭。”
催将軍還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馬車裡的蕭雲逆就坐不住了,從馬車上一躍而下:“你去我北蕭做了什麼?”
這時,衆人才煥然大悟,蘇聞馬車來的方向,正是北蕭國界。
蘇聞不緊不慢地說:“觀摩一場政變。”
“殺了他。”蕭雲逆幾欲紅了眼,也不論個青紅皂白。
随着蕭雲逆一聲令下,四五個人抽出佩刀殺向蘇聞的馬車,姒沐左右開弓,幾個呼吸間就将人打下馬車。
然後,便有更多的人前赴後繼湧上來。
雖說姒沐也是在朱武位練過的,但也架不住這麼多人的拼殺。
“蘇聞,你這死嘴快說啊!”姒沐邊打邊回頭。
蘇聞知道蕭雲逆的人沒盡全力,自然也傷不了姒沐,隻笑笑道:“蕭太子是個聰明,不如坐下來聽聽我帶來的最新戰報,保證是你再也聽不到的密芯。”
蕭雲逆臉色陰霧,沒有要叫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