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後,興平縣的衙門外有一人下馬而來,對守在外頭的衙役道:“敢問貴價,雲大人在裡面麼?”
衙役沒見過對方,隻問:“你是什麼人?來做什麼的?”
呦,曲江青在心裡一樂,暗忖:這興平縣的衙役脾氣挺傲啊,見到不認識的人,不尊一聲“閣下”,反倒是一口一個“你”,想來雲海塵在這兒坐曹,應當沒那麼容易吧。
“在下是……”曲江青沒有自報身份,而是笑吟吟的說:“雲大人的朋友,聽說他到了興平縣,特意找他來叙舊的。”
“叙舊?”衙役橫道:“衙門是你叙舊的地方麼?趕緊走!别在這兒添亂!”
曲江青“嗯?”了一聲:“你不應當先進去通報雲大人麼?”
雲海塵和歸庭客出去查案了,并不在衙門裡,況且曲江青一看就不是興平縣的人,衙役隻當他是别處來的閑人,因此隻想打發此人離開:“聽不懂人話是不是!莫要堵在衙門前妨礙公務!小心治你的罪!”
一個小小的衙役,竟敢在大理寺左少卿面前叫嚣,還聲稱要治他的罪,曲江青覺得自己是不是長的太溫潤了,才給對方一種柔善可欺的感覺,衙役說完這話之後,曲江青臉上的笑意不減,但眼底的冷意卻多了不少,衙役見他站着不動,便想要再次出言不遜,可剛開口一個字,就被曲江青一腳踹進了衙門的大門。
“你……咳咳咳……”衙役直愣愣的摔在地上,還不等爬起來,曲江青便自行走進去,一腳踩在對方胳膊上,厲聲喊道:“縣令在何處!給我滾出來!”
如此膽大狂妄之人擅闖衙門,自然是引起了不小的驚動,有人手持刀劍圍了上來,還有人着急忙慌的去禀報燕鴻雲,曲江青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一隻腳碾着衙役的胳膊,讓對方痛的呲牙咧嘴,爬不起來。
過了一會兒,燕鴻雲被人請來了,他也不認識曲江青,因此一見到此人這般恣肆,下一刻便出言喝止:“你是誰!竟敢擅闖衙門,還打傷差役,你……”
燕鴻雲的話沒說完呢,曲江青就不耐煩的掏出自己的牙牌:“看清楚了再回話!”
燕鴻雲睜大雙眼,等看到那牌子上明晃晃的“大理寺”三個字之後,當即吓得變了臉色,方才還不可一世的姿态立即收斂了起來,驚聲道:“大……大理寺?你是大理寺的人?”
周遭的衙役聽了這話也吓了一跳,曲江青收回牙牌,眯了眯眼睛冷峭的說:“在下,大理寺左少卿,曲江青,還不知閣下是……”
燕鴻雲心頭一跳,暗悔自己方才有眼無珠,急忙行禮賠罪:“原來是曲少卿!下官……下官燕鴻雲,是這興平縣的縣令。”
“嗯。”曲江青踢了一腳躺在地上的衙役,指桑罵槐的說:“一條看門狗而已,也敢随意對人狂吠,燕大人,你手下的人都好威風啊!”
燕鴻雲吓得跪在地上,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放下刀劍俯首下跪:“曲少卿恕罪!我等不知少卿來此,并無冒犯之意。”
“這話有意思,”曲江青連假笑都懶得裝了:“不知本官身份,便敢出言輕亵,知道了本官乃大理寺左少卿,便換了一副謙恭模樣,燕大人平日裡就是這麼教訓下屬的?”
“不不不……”燕鴻雲顫聲道:“下官……下官一向告誡他們,不管是誰來衙門,定要款迓待之,隻是這蠢貨沒學好規矩,這才沖撞了大人,下官一定重重懲治,保準不會再有下次!”
曲江青乜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随後有點兒嫌鄙的皺了皺眉:“起來吧。”
“是。”燕鴻雲這才從地上爬起來,正了正自己的烏紗帽,請曲江青入内:“外頭天寒,曲少卿裡面坐。”
“不必了,雲海塵住哪間房?”曲江青可沒興緻跟他閑話。
“噢……”燕鴻雲微微躬着身子伸出一條胳膊:“就在前頭,下官為曲少卿領路。”
雲海塵回到衙門的時候,曲江青正在他房裡睡午覺,燕鴻雲在他面前沒讨得什麼好臉色,把人領到房間之後,就灰溜溜的被趕走了。
房門被打開,雲海塵和歸庭客瞧見床上背對着他們、側躺着的人,一時間還納悶兒誰這麼大膽,敢來這兒睡覺,等歸庭客走近了一看,才訝然喊了聲:“曲少卿?”
他伸出手拍了拍曲江青的肩膀:“曲少卿?醒醒!”
他二人忙了大半天,都忘了今日曲江青會來的事情,雲海塵聞聲走上前,隔着被褥一腳踹在他屁股上:“起來!大白天的睡什麼覺!”
曲江青被歸庭客喚的迷迷糊糊,還沒等徹底轉醒呢,就挨了雲海塵一腳,一聲含混的低罵伴着痛意脫口而出:“草……雲海塵,”曲江青忍着火氣坐起:“你有病啊!兩年沒見了你就這麼招呼我!”
雲海塵是真嫌他:“趕緊起!誰讓你連外衣都不脫就往我被窩裡鑽的!”
雲海塵伸手去拽他,曲江青被他拽的心煩:“哎行行行,下次我脫幹淨了再往你被窩裡鑽,行了吧!”
雲海塵蓦的撒手,表情一臉複雜:“你……你有病啊!亂七八糟說什麼呢!”
曲江青揉了揉眼睛,可算是徹底清醒過來:“雲大小姐,暌違日久,剛一見面你就對我又踹又罵的,合适麼?”
雲海塵不搭理他這個問題,反問道:“你怎麼會來興平縣?”
“鄰縣有個案子已經議谳了,隻不過需要複核,便讓我來跑一趟,我的事兒已經辦完了,但是不必急着回去,所以來找你了。”他說着說着轉了轉自己的脖頸,嘟囔道:“你這枕頭怎麼高低不平的,睡了一覺硌得我難受。”說完他就去摸枕頭,摸了一小會兒還真讓他尋到了罪魁禍首,那個小藥罐兒被他拿在手裡,疑惑的嘀咕:“這什麼玩意兒啊,還得藏在枕頭底下……欸?”
話沒說完呢,手上的東西就被雲海塵一把奪過,還指責對方:“怎麼亂摸别人東西呢。”
“怎麼是我亂摸?這玩意兒硌得我沒睡踏實,你不覺得難受麼!”
雲海塵雖然搶的快,但礙不住歸庭客眼尖,還是瞧見了那個瓷罐兒,登時拉長語調、陰陽怪氣的出了聲:“噢~~~人家不覺得啊……”
“你這是什麼死動靜?”曲江青覺得兩年沒見,這倆人都變得奇奇怪怪。
歸庭客轉身走到桌邊坐下,翹着二郎腿,吊兒郎當的說:“你問他喽~~~”
曲江青嫌棄的撇了撇嘴,問雲海塵:“他怎麼了?”
“沒事,别搭理他。”雲海塵将那瓷罐兒收好,開始問起京中的事:“這兩年我不在京中,老師的身體怎麼樣?”
“放心,他老人家一天三頓,一頓兩碗飯,吃的比我還多。京中那邊一切都好,你就不必記挂了,倒是你,”他午覺醒來有點兒渴,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潤了潤嗓子才問:“你倆這麼久不在衙門,出去幹什麼了?”
“查案子。”雲海塵應道。
誰料曲江青開口就問:“箫人玉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