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子得批,但人卻不能一放了之,徹底不管。尤其,這種狀态校内校外哪裡待着更安全還是個未知數。
縱然是博士生,一應社會關系的資料單班裡也都有收集過。父母妻兒為主,再不濟什麼遠近親戚,好歹是有這麼些人在,不算無所依托。
靳夢衡那邊不同,填的兩行一個是本科的輔導員、一個是高中的班主任,即便是自認見多識廣的王子鵬,也不禁感慨一瞧一個不吱聲。
“先暫且休息一年吧,走一步看一步。”靳夢衡輕聲道。
主要,他自己确實也不知道之後具體該何去何從。讀博一年時間裡遇到的事情,某種程度上甚至超過了研究生期間三年的豐富程度。
君不見,閻君印上飄着的鮮紅倒計時甚至精确到毫秒,眨個眼就能跳好幾輪,整點的時候還會發出“咔嚓”一聲磨刀噶人的提示音,炸彈都不帶這麼吓人的。
傲嬌「遴統」手下留情不假,但到底還是那個陰間系統,繼任倒計時眼見着就要清零了……三天,再不按陰間要求趕赴豐都繼任,他怕是活不到畢業那天,就真要預定一個社會新聞之後直接狗帶入職陰間了。
導員又問:“回渝州家裡?”
“嗯。”
王子鵬見人情緒已然穩定下來,心也落到了實處,陪着又坐了些功夫,才将人攙扶起來,好說歹說送回了寝室。
回過神,搓了搓涼透的雙臂,年輕導員回想起今晚的情況,後怕不已。
幸好電話接通得及時,要不然過幾天怕不是師生兩個一起在社會新聞上溜一圈——前者音容宛在,後者笑貌猶存。
話又說回來,王子鵬應承了下來,但走流程之前還是得去跟靳夢痕的博導“加特林”通個氣。
誰讓,“加特林”的攻擊力跟他的名字一樣出彩。
真先斬後奏,休學的條子哪怕真批下來,人收拾行李走得倒是痛快,回來可沒好果子吃。
王子鵬無奈搖搖頭,為自己的導員生涯抹了一把辛酸淚。
次日傍晚,得了條子的靳夢衡被導員王子鵬哭着笑着送去機場。兩人一個笑比哭難看,一個哭笑不得;一個笑人,一個駭人,不知不覺間成為了一道奇異的風景。
*
閻君考核遴選系統死機了。
不是之前鬧脾氣的那種三餐一頓不落的自閉不理人,而是負責系統日常檢修的“程序鬼”在它面前吊了三回,都沒哄得對方有回應的“系統未響應”。
雖然通常意義上而言,「遴統」就沒跟誰對付過。
但無可否認,它對陰間正常運轉的重要性。
尤其,新選出來的閻君還沒走完繼位的全部流程。
冥秘長「戲仙」得知此事,擡手輕撫臉側,眉間微蹙,神色愁苦,輕歎道:“……怎麼辦呢,沒有「遴統」開啟繼任儀式用的‘三川台’,閻君哪怕回了豐都,也沒法承襲靈力。”
冥護長「銜蟬」聞言,不安地爪子蹬地。
「遴統」平日裡不幹人事兒也就算了,關鍵時候掉鍊子,就煩。
不同于多數時候以物理服人,腦子不一定頂聰明好用,但武力值一定突出、強中自有強中手的冥護,身為陰司常務理事長的閻君通常不顯名于武力。
若非如此,冥護隊未必能與心眼子比篩子多的冥秘處、冥判組并列為陰司三大勢力。
再加上閻君印極度惡心的運轉機制——不給靈力充能就罷工不說,還會在閻君靈力不足時猛猛汲取其生機維持自身運轉。
凡人力弱,若是無法承襲曆代閻君積攢的磅礴靈力,分分鐘給螞蟥一樣的閻君印啃空。
此外,近年來陽間風波漸起,陰間暗流湧動,不知道有多少妖魔鬼怪盯着閻君這塊唐僧肉——
“隻習斷案決獄之術,卻不通庇身護體之法,魑魅魍魉,群狼環伺,這位恐怕要早夭啊。”「戲仙」側身眨了眨眼,又添了一把火,“畢竟,前些時日就險些重傷不治呢。”
「銜蟬」睨了她一眼,狠狠心咬了自己的尾巴一口,忍着疼、壯着膽開了界門尋靳夢衡去了。
威風凜凜的冥護長不久前才同遴選系統厮殺過一輪,「遴統」未曾占據上風,丢失了好些關卡魂鬼數據,變得有些傻了吧唧;「銜蟬」也沒讨到便宜,好好的九尾生生斷三損四,僅餘兩條迎風招搖。
論理,它這會兒應該好好在窩裡休養生息的。
隻眼下,卻顧不得這麼多,閻君那處要緊……有它在場,閻君印就算再嚣張,被啃兩口也會老實許多。
閻君印并非死物,既是陰間誕生的靈物,也是「遴統」的分身。「銜蟬」連「遴統」這個爹娘都照啃不誤,就更别提閻君印一個龜孫了,下嘴更是不會客氣。
雖然陰司一衆人總是各種名稱胡亂喚,但嚴格意義上說,「遴統」的全名應為「幽都冥境·遴·掌判司罰/攝魂拘魄/鎮邪祛魅/縛鬼擒妖閻君·三川都統」。
以「戲仙」為首的冥秘長們,過去常簡稱其為“幽遴三統”。
但“幽遴三統”本統對此稱呼表示深惡痛絕,認為這一極為掉價的稱呼,聽上去跟“幽靈の飯/尿/馬桶”有異曲同工的low感,并以肆意屠殺閻君候補的實際行動表意陳情、堅決抗議。
于是乎,在與多位冥護長鏖戰數日後,「遴統」被定下了與“淋浴桶”有七分像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