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芭抖了抖被他用來接薯片碎末的《周易參同契》,随意擺手,“得,你歇着吧,我今天也早些睡。一會兒夢裡還得跟妖魔鬼怪大戰三百回合呢,就不多唠了,有空再聯系……”
熟人之間,多餘的客套虛得要命。
簡單的戰略會議結束,醞釀完畢的冥護長面朝靳夢衡歪着頭,眼睛睜得滴溜圓,叫聲嬌俏:“喵嗚~”
大人打算親自參與調查麼?您現在魂魄不能随便離體,肉體凡胎接觸大陰之物也很危險呀……一定要靠得很近查看現場麼,遠遠看一眼好不好,「銜蟬」給您挑個适合的偵查點。
靳夢衡摸了摸它毛茸茸、冷冰冰的貓貓頭,否決了它的提議,扯出一個十分包容的笑,“不行呢,有監控。”
咪,那是命案現場不是旅遊景區,真當搶占觀景點打卡拍照呢……在這個攝像頭比人多的時代,想要悄無聲息地行動無異于癡人說夢。
學校内部也就算了,他一個大活人,毫無正當理由貿然出現在燕平校區外的案發現場,前腳才尋到個不遠不近的地方盯梢,後腳就能跟警方偵辦/抓捕人員面面相觑。
遑論,近段時間他已經不止一次進局子了。
學校附近的派出所一周五天執勤警官不重樣,有一個算一個全記住了他的臉。到時候被抓個現行,幾方通氣,他該如何解釋再一次、又一次出現在案發現場的理由。
柯學奇迹?
“喵咪。”
區區監控,那都不算個事兒。
冥護長昂首挺胸,才想讓得力下屬秀一波監控畫面雪花化的能力,就見得力下屬本屬的「狀」心虛埋頭,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
「銜蟬」笑容消失,“……”臉疼。
機敏如它,見狀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直接垮起個小貓批臉。
喵的,關鍵時候掉鍊子!
帝都,燕平區。
“呸呸呸——”
掘地三尺,如雨後春筍般破土而出的貓貓頭抖了抖身上假模假樣沾染的塵土,細小的灰塵如煙霧般四散。
它伸了個懶腰,才想給被陰風吹亂發型的靳夢衡也舔舔毛,咧嘴吐舌還未來得湊臉過去,反手就被靳夢衡揉搓了個扁圓,癱在他懷裡舒坦得四腳朝天,喉嚨裡發出滿足的呼噜聲。
靳夢衡微笑,用動作表示,好意心領了,舔毛達咩。
陵寝地宮幽暗深邃,棺椁髹以朱漆,金玉為飾,鑄有銘文,神秘古樸之餘又帶着幾分陰森之氣。靳夢衡任由冥護在前方引路,指紋解鎖,屏幕亮起,即便是最微弱的光線在地宮之中也顯得格外刺眼。
他打開手機看了一眼定位信息,心中十分慶幸,「銜蟬」用紙紮實體化出的手機雖然自帶“缺”德地圖,但這複刻版的地圖并不會記錄行程軌迹。要不然,以後大家有樣學樣都走地宮抄近道,卻走進死胡同裡,跟大白天見鬼也沒什麼大差别。
到時候,缺德地圖風評被害,他這個始作俑者也難辭其咎。
冥護身形虛實變幻随意,靳夢衡此時也處于腳不沾地半飄着走的生魂狀态,絲毫不為這封閉的陵寝所擾。
三繞五轉,不過是不想與逝者近距離接觸罷了。
十三陵未開放地宮七分鐘遊,來到地面,四通八達的寬闊石闆路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顯得格外清冷寂靜。貓貓輕盈落地,緊接着小小的身體迅速膨脹,月下狼人般瞬間變得巨大無比。
靳夢衡在「銜蟬」的眼神示意下翻身上貓背,化作原形的冥護長頓時如離弦之箭般風馳電掣沖了出去。
靳夢衡在風的呼嘯聲中,回頭瞥了一眼身後被月光籠罩的十三陵,建築依山就勢、錯落有緻、氣勢恢宏。
但,逝者已矣。
曾經叱咤風雲的君王尚且長眠地下,慰生者心、容逝者體的陵寝也成為購票可覽、任君來去的旅遊景區,遑論如草芥一般的尋常百姓。
靳夢衡垂眸。
也無怪,從古至今追尋長生者前仆後繼。
“喵?”
這個方向?
“……嗷。”
才被「銜蟬」悄咪咪舔過一口冥護凄然應聲,主打一個四隻腳各走各的,速度卻絲毫不減。
燕平郊區建築群。
轉角不一定遇到愛,也有可能遇上路邊解手、月下遛鳥的酒鬼和滿身疲憊、一臉無語的警察。
烏漆嘛黑的火災現場幹到天黑的警察:“……”
看了遛鳥全程,不違法,但有病,警察本人瞅見也想報警。
冥護不懂感情,連“嗷”兩句。
大人,這邊。
“嗯。”
夜色如墨,靳夢衡跟着冥護于狹窄的街巷中逐影穿梭。
每當靳夢衡以為快到的時候,小小一隻的冥護總能扭着翹臀開辟出一條新的四彎八繞的拐角路。
平心而論,抛開毫無規劃的樓棟分布不談,燕平附近租房的價格實在美麗。本部租不到半間廁所的價格,這邊同價位兩居室、三居室的招租公告貼得到處都是。
後臀跟蛋糕坯一樣Q彈、但底盤極低的冥護,一個轉身後腳踢踹一個飛揚過來的塑料瓶,一臉興奮地扭身朝靳夢衡搖了搖尾巴,“汪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