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郡主的寝殿内,沉水香袅袅,卻掩不住那股若有若無的腐朽氣息。
郡主倚在錦繡軟枕上,臉色蒼白如紙,唯有唇上一抹不自然的嫣紅,像極了将死之人回光返照的豔麗。她見宋宴之進來,虛弱地笑了笑:“先生來了……”
宋宴之微微颔首,目光掃過殿内衆人——燕北辰端坐一旁,神色陰沉;新上任的影衛統領三十六如雕塑般立在陰影處;前些天影子般跟随在燕北辰身後的燕翎卻不見蹤迹。
“開始吧。”燕北辰冷聲道。
宋宴之沒有多言,取出銀針,在燭火上消毒。他掀開郡主袖口,露出她纖細的手腕—— 蒼白的薄薄皮肉貼在骨頭上,嶙峋瘦削
“郡主,會有些疼。”宋宴之輕聲道。
郡主閉眼,長睫輕顫:“無妨……總比等死強。”
第一針落下,郡主悶哼一聲,指尖掐進掌心,銀針一根接一根刺入穴位,郡主額上滲出細密汗珠,呼吸越發急促。
就在最後一針即将落下時——
“且慢!”三十六突然上前一步,劍鞘橫在宋宴之腕前,“這針法……似乎與古籍記載不同?”
宋宴之眼神一冷:“你懂醫術?”
三十六眯眼:“不懂。但我記得,青絲繞的解藥需以斷腸草為引,可先生今日……并未用此藥。”
殿内空氣驟然凝滞。
燕北辰緩緩站起:“宋宴之,你最好給本王一個解釋。”
宋宴之神色不變,指尖銀針寒光凜冽:“斷腸草藥性猛烈,需分三次引入,今日隻是第一輪行針。”
他轉向郡主,聲音放柔:“郡主可覺得胸口悶痛減輕了些?”
郡主微微睜眼,喘息着點頭:“确實……松快了些……”
燕北辰盯着宋宴之,目光如刀:“若讓本王發現你耍花樣……”
“王爺盡可殺我。”宋宴之平靜道,“但令妹的命,也會随我一同消逝。”
宋宴之收針後,昭陽郡主燕栖梧微微喘息,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血色。她擡眸看向宋宴之,輕聲道:
“先生醫術高明,栖梧感激不盡。”她頓了頓,指尖輕輕攥住錦被邊緣,“再過幾日是皇姐的千壽節,我需入宮赴宴,但身子尚未痊愈……不知先生可否随行?”
宋宴之眸光微動,尚未開口,燕北辰已冷聲打斷:“胡鬧!宮中太醫無數,何須勞煩宋先生?”
郡主卻固執地搖頭:“皇姐素知我體弱,若見我突然病愈,必生疑窦。”她看向宋宴之,眼中帶着懇求,“先生隻需扮作我的随行醫師,不必露面,以防我毒發時無人救治。”
宋宴之沉吟片刻,目光掃過燕北辰陰沉的臉色,忽然一笑:“好。”
待郡主睡下後,燕北辰将宋宴之攔在廊下。
燕北辰冷笑,玄色錦袍上的暗紋在光下如毒蛇遊動:“記住,若你敢在宮中生事,或讓栖梧有半分閃失——”他指尖輕劃過自己的咽喉,“你那小影衛的命,本王會親手了結。”
宋宴之瞳孔微縮,面上卻不動聲色:“王爺放心,我一向惜命。”
燕北辰負手立于廊下,玄色錦袍在夜風中翻湧如墨雲。
三十六無聲跪在他身後三步處,額頭抵地,姿态恭謹如一把入鞘的刀。
“查清楚了?”燕北辰開口,聲音比檐下凝結的夜露更冷。
“回王爺。”三十六的聲音平闆無波,“宋宴之今日所用針法,确與《毒經》所載解法有異。屬下懷疑,他故意拖延郡主病情。”
燕北辰指尖輕撫腰間玉佩,玉上盤踞的螭龍紋路硌在指腹:“繼續。”
“他房中那名影衛……”三十六頓了頓,“已改姓宋,名惟安。”
“宋、惟、安。”燕北辰一字一頓,忽然冷笑,“好一個‘惟願平安’。”
玉佩“咔”地一聲裂開細紋。
燕北辰轉身,靴尖挑起三十六的下巴。
年輕的影衛統領被迫仰頭,露出脖頸上尚未痊愈的鞭痕——那是他接任時,燕北辰親手留下的“教誨”。
“你知道,為何選你接替燕翎?”
三十六瞳孔微縮:“屬下……比燕翎乖順。”
“錯。”燕北辰的靴底碾上他鎖骨,“因為你夠蠢。”
劇痛讓三十六肌肉繃緊,卻不敢躲閃。
“燕翎太聰明,聰明到以為能揣測本王的心思。”燕北辰俯身,陰影完全籠罩住三十六,“而你,隻需要做一把聽話的刀。”
他忽然抽劍,寒光閃過——
“唰!”
三十六的右袖齊肩而斷,露出小臂内側新烙的‘燕’字烙印。血肉模糊的傷口沾了夜露,泛起細密的刺痛。
“下次再自作主張……”劍尖抵上三十六咽喉,“這烙印就該刻在脖子上了。”
三十六以頭搶地:“屬下知罪。”
血從額角滑落,滲入青石磚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