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瑾把床單被罩拿下來換掉,換上新的。
他嘗試挑起話頭,嘗試道歉,但江嫀就當是空氣,當他不存在。
他甯願對方和自己大吵一架。
江嫀拿包要出門。
“我一會兒去接你,好嗎?”
江嫀低頭穿鞋。
“江嫀。”他叫她的名字。
“那你要……和我分手了嗎?”
他聲音喑啞,像細針直直地紮進人的後頸裡。
江嫀回頭,他站在卧室門口,一片陰影裡,孤零零的。
下午光照被百葉窗切成碎片,落在地面,如同撒了把碎玻璃。
光瑾手指按在酒櫃上指節泛白,神情靜默。
江嫀停下穿鞋的動作,默默歎氣,她不是真的想跟他吵架,和他在一起,她是舒服的。
但這是工作,是她的原則性問題。
“我們聊聊。”
兩人面對面,“你是不是很不喜歡費烨清。”
聽到這個名字,光瑾就蹙眉。江嫀真的困惑,明明兩個人沒見過一面,他怎麼就這麼讨厭。
“你和他走得很近。”
“可是我們是合夥人,肯定會走得很近,不僅是他還有其他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每一個你都吃醋,那吃得過來嗎?”
她希望他們之間是明媚的,坦蕩的、歡喜的、愉悅的、輕快的,而不是惶恐充斥着小心翼翼的。
江嫀讨厭任何形式的暴力,冷暴力也是。
她為自己不說話感到歉疚。
“對不起。”光瑾道歉。
“我也要說,對不起,不該一直不理你。”遇到問題本來就應該解決問題,而不是冷處理。
她做得不好。
江嫀換位思考,如果光瑾和一個女生在一個屋檐下共事,時間比和自己還要長,好像确實會有芥蒂。
因為之前的烏龍事件,讓他很沒有安全感。最近自己又忙到沒時間回消息,還放了鴿子。
她擡頭看他,大多數時間,他總是很安靜,偶爾回頭,想看他在做什麼,會和他視線相撞。
大概在不知道的時候,他已經盯着她很久了。
而這種安靜和剛才那種瘋狂的窒息的感覺又全然不同,怎麼會有人,這麼極緻反差,令人愛恨交加。
江嫀不想和他這樣面對面坐着,感覺好遠,她起身。
光瑾以為她要走,也從椅子上站起來,動作很快。
江嫀站到他面前,他真的太高了。
“低頭。”
光瑾低頭,不清楚她要做什麼。
江嫀捧他的臉,“這樣肉麻的話,我大概隻會說一遍。”
“所以,你要聽好。”
她心裡緊張,咬唇,深吸氣,緩緩道,“光瑾。”
“我好愛好愛你的,比對這世界上任何人、事、物都愛。”
因為從未有過如此體驗,所以不知道這樣的情感維持何時,但至少現在,此刻,沒有比他更甚。
所以不用吃醋,不用緊張,不用在意别人。
其他人于我而言,是同事、同學、朋友、陌生人。
而你是獨一無二,是特别,是唯一,是伴侶,是愛人。
光瑾低頭,看着那雙清澈明亮的杏眼,滿心滿眼都是他。
那一瞬間,光瑾的心髒被刺痛了一下,随即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彎腰抱住面前的人,埋在她頸間,深深吸氣。
像是久别重逢一般擁抱她。
“我也是。”
光瑾知道自己的極端逼仄壓抑難見天日,而她的愛明媚大方坦蕩。
所以會患得患失小心翼翼。
很久之前,有一個學姐喜歡他,追他。
光瑾煩不勝煩,他走在學校湖邊,她又纏上來。
光瑾隻說,“你很喜歡我嗎?那你能為我去死嗎?”他指着湖面,“從這裡,跳下去。”
把人趕走。
他是一個惡人,一個很冷漠的人,沒有她以為的那麼好,沒有看上去那樣光鮮。
這樣的話,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嗎?
抱我、吻我、愛我,允許我侵.入你,你的生活、身體、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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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瑾開車送江嫀,她坐在駕駛座低頭看堵車情況,突然想到什麼,擡頭道,“還有!”
“分手的話,不能随便亂說。”就和離婚一樣,要避谶。
“不會了。”
“你以後有事情直接和我說就好了。”江嫀喜歡開誠布公地聊。
“嗯。”光瑾打方向盤,邁出坦誠的第一步,“能不能,不要叫我,寶寶?”
“為什麼?”江嫀覺得這是表達愛意的一種方式。
等紅綠燈,他踩刹車。
“或者。”光瑾目視前方,目光盯在前方倒計時牌上,聲音低下去,混着周遭喇叭引擎嗡鳴“隻叫我。”
江嫀忽地笑出聲,伸手戳他泛紅的耳尖,“好吧,那我還是不叫你好了。”
她眼睛轉向一側,“那叫你什麼呢?”
“阿瑾?”“哥哥?”
“阿瑾哥哥?”
“或者……”江嫀湊近,氣息噴灑在他耳根,軟得一塌糊塗,“老公?”
放在方向盤的手指動了動,皮革表面被攥出細密褶皺,将這兩個字在唇舌間咀嚼,喉結滾動,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