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遙回了大理寺沒多久,其他差役們也陸續回來了。
黃憶柳仔仔細細将文敏的屍首再次查看了一遍後确定,她果然還是被人從湖心直接抛沉的,那麼找船這件事就尤為重要了。
可未央湖畔除了可租賃的畫舫、烏篷小船,還有不少是漁翁漁女自用自帶來的小舟、木筏,甚至兇手大可用罷就将這船沉進湖底。
未央湖這邊的差役目前收獲不多還在追尋着,而在各城區坊市追查文敏行蹤的卻大有收獲。
“文大小姐辰時三刻在白記燒餅鋪用了燒餅和煎茶湯,早膳後去珍寶街的古月軒取了幾匹布料;晌午後她先去了珍寶街的蝶玉閣給生母魏姨娘定了一支發簪,又去了清月坊的明食軒取糕點;之後才去了雲戲樓準備聽戲,可沒過多久就急匆匆地回去了。
至于晚膳後她去了哪裡就鮮為人知了,隻有一乞丐看見她路過城隍廟還進去拜了拜捐了香油錢,還賞給那乞丐兩顆碎銀子。”
在城隍廟之後便是一片空白,壓根沒人看見她是自己去了未央湖還是被人打暈後綁去的。
“魏姨娘?”裴今遙想起靈堂上那位略上了些年紀卻依舊美豔動人的嬌媚女子,“文敏并非鐘菱夫人所出嗎?”
“是的。”
文大人原是從四品京官後升任為臯澤都轉運鹽使司,他是孤身赴任将一家老小都留在了京城。他的夫人鐘菱隻是光祿寺一位從七品典簿之女,文大人當時不顧反對迎娶了鐘菱,可是婚後十餘年來鐘菱一直無所出。
文老夫人很是憂心,以死相逼下擡進來一位良家子也就是魏姨娘,一年半後這魏姨娘終于懷有身孕,誕下文家唯一的子嗣文敏。
文敏自幼便養在鐘菱膝下,鐘菱并沒有阻攔魏姨娘與女兒相見,也就使得文敏跟母親和生母關系都極為親密。
她從小就聰明伶俐活潑可愛,又受盡寵愛順風順水,傾慕羅景明也剛好為他所愛慕,成婚後夫妻間和和睦睦如膠似漆,唯一的磋磨便是婆母。文敏一生的委屈大抵都來自婚後半年,和離後回了家也依舊是家中的掌上明珠。
除了被一些夫人小姐們在背後取笑外,她依舊是那個明媚開朗的文大小姐,就連出閣前追求過她的男子也又全都冒出頭來,死纏爛打不肯放棄。
“依我看來文敏此人性子溫和,從不惹事,與她有仇之人甚少。”裴今遙聽完查完她那些恩怨情仇後隻提筆在紙上寫下五個名字:
明绮蘭,羅大人的夫人、文敏的前婆母;
司徒如月,司徒家二小姐;
魏含秀,文敏生母;
羅景明,文敏前夫君;
紀煦,最為死纏爛打的纨绔公子哥。
“我們需從這五人着手,一一詢問後再做打算。”
有差役詫異,“裴大人可否寫錯?文大小姐的生母姨娘竟也有嫌疑嗎?”
裴今遙自然沒寫錯,她隻是從諸多人選中挑出這五位可能跟文敏有沖突且沖突不小之人,他們未必是兇手,隻是極可能從他們當中發現蛛絲馬迹,找到破案的關鍵。
“裴大人你怕是要碰上硬茬子了。”順道路過來拿卷宗的王慕祈跟着瞄了兩眼,光看這幾個名字都覺得頭痛。
明绮蘭夫人是出了名的得理不饒人,不得理更不饒人;司徒家的小姐們也不是誰都肯搭理的;最難最硬茬的就是那紀煦了。
“此人我的确不了解。”
京城内大多纨绔子弟都愛逛花樓,裴今遙正巧也常去,倚花樓、醉風樓、鈴樂坊,京城三大青樓她全是常客,不說結識也眼熟知道了很多纨绔。
紀煦,是個很陌生的名。
“他是冬寺丞的小舅子、内弟,鎮遠侯家的小世子跟尋常的纨绔可不一樣。”王慕祈眼睛一亮也不急于公務了,“很早就被封為世子了,平日裡不是與人鬥雞賽馬就是鬥蛐蛐,不讀書整日吊兒郎當的。可自從見過文家大小姐之後,嘿!您猜怎麼着!”
“怎麼着。”裴今遙好笑地捧了一句。
“浪子回頭了呗!惡習全都改了,天天追在文小姐身後跑,可惜好景不長文大小姐成婚後他就傷心之下故态複萌,成日宿在馬場不回侯府。半年前聽說文大小姐和離了,這不又來獻殷勤了。”
王慕祈攤手又說:“這兩日怕不是成了枚炮仗,誰碰誰爆。”
裴今遙這才明白為何昨日冬寺丞登文家門被文夫人和文老夫人指着鼻子不分青紅皂白地罵了一頓。蓋因這紀煦“劣迹斑斑”往日裡總是有事無事就上文家死纏爛打一番,再加上前日文敏神色異樣她們也懷疑跟紀煦有關。
喪女之痛又心生懷疑交織在一起,才全然沖着冬寺丞爆發了出來。
“你可真是八卦的一把好手。”裴今遙驚奇地盯着他腦袋看了又看。
“不敢當不敢當。”王慕祈擡起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腦袋,“都是它們自己跑進我腦袋裡的下官可從未八卦過别人。”
“那我可得好好會會這位紀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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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是這麼說,帶着兩個差役在東城前轉了一圈拔腿就去了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