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案和季家叛國同時出現瘸腿老仆。
不久林青梧手中就多了份慶京官員府中瘸腿老仆的名錄,官員身份,仆人年歲相貌悉數列于紙上。
名錄官員五十五人,仆人近百人,若細查無異于大海撈針。二人不約而同地決定從春闱案入手,畢竟元緻還活着。
為查案,沈雲歸宣稱染上傷寒閉門謝客,實則偷偷搬入少陽院。
林青梧下朝便趕回來看卷宗,幾本卷宗兩人翻來覆去十幾遍。
以至于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終于,元緻醒了。
低矮昏暗的大理寺獄,林青梧觀元緻形容枯槁,鬓發雜亂,絲毫不見獨屬于文人的儒雅之氣。
“我在吳縣得一本手劄,是十幾年前狀告家父的舉子姚休所寫。”
元緻氣若遊絲,說得極慢,“手劄如今深埋在元氏老宅的梧桐樹下,擊聞鼓者天子親審,原想直達天聽,可惜天不遂人願,煩請殿下親自跑一趟。”
泰和元年三月禮部貢院火光沖天,會試試卷盡數焚毀,吳縣舉子擊登聞鼓狀告主考人元序,徇私舞弊,焚卷洩憤。
元序獄中自戕,三司匆匆結案,元家抄家,家眷流放。
元緻則因安國長公主力保才免于流刑,貶去江南做了縣令。
江州吳縣十幾年前狀告元家的舉子的家鄉,林青梧猜到元緻在吳縣定是掌握關鍵證據,否則不會千裡迢迢冒着殺頭的風險擊登聞鼓。
得到手劄的消息,二人來到元氏祖宅。
林青梧推開滿身塵埃的大門,入目是半人高的野草,池塘幹涸錦鯉陳屍,蛛網厚重,鐵器鏽迹斑斑。
元緻所言的梧桐樹則在正院書房的院落,說來也奇,十幾年來梧桐樹無人照料依舊亭亭如蓋。
梧桐樹幹處有一淺淺刻痕,隐隐約約還有字,沈雲歸走近梧桐樹,仔細辨認字迹,“明……”
“明月。”
林青梧腦海中浮現出一阿翁為自己在梧桐樹下丈量身高,刻下名字的場景。好生奇怪,甫一進元氏祖宅便覺似曾相識,就像是在此住過一樣。
方士曾言她命格特殊,三歲前不能養在父母身邊,更不能在郢都,否則會早夭,故而她将近三歲才回王府。
郢都的流言蜚語鋪天蓋地,說她不是晉王妃所生,而是晉王的外室女,更有甚者說她是野種。
三歲前的事情她沒有記憶,無法判别此事真假,但王府仆從閑談被她聽到,彼時她不過八歲,如何聽得了這話便向哭着晉王妃求證,次日王府上下侍從換了個遍。
晉王妃溫和敦厚,為何僅憑幾句話便換掉王府所有侍從?
自那時起,她隐隐約約覺得仆從所言非虛。
難不成她的身世與元家有關?
沈雲歸投來詫異的眼神,林青梧幹笑兩聲,“我乳名明月,适才以為殿下喚我。”
“明月,珠也。好名字。”明月二字他咬得極重,卻也沒再多問。
因害怕打草驚蛇,來元氏老宅沒有帶人,挖土需親曆親為,沈雲歸找來鏟子,遞給她一個。
林青梧揮起鏟子挖土,不得不說沈雲歸這具身體甚好,幹活有勁,精力旺盛。
她餘光中瞥見沈雲歸額角冒出細密汗珠,不行,她不能累着自己的身體,奪過沈雲歸的鏟子讓他在一旁監工。
一盞茶的功夫,林青梧挖到一隻漆木匣,姚休手劄安放其中。檢查無誤,林沈二人離開元氏祖宅,怎料在門前被黑衣人團團包圍。
元氏祖宅所處偏僻,一路走來方圓幾裡不見人煙。
林青梧抽出腰間佩劍,擺好架勢,她武功僅能自保,打不過數個黑衣人。沈雲歸自她手中拿過劍,将她護在身後,黑衣人見狀嗤笑,“堂堂秦王躲在娘子身後,孬種一個。”
确實,外人看來就是迩安公主擋在秦王前面。
“既已知曉本王是秦王,倘若諸位退下,本王保證金銀财寶少不了你們。”以少對多,她沒有趁手的軟鞭,全靠沈雲歸一人赢面不大。
智取或許有用,但黑衣人面面相觑,不約而同地舉劍殺來,壞了,是死士。
林青梧心中懊悔為何将帶出的暗衛留給獄中的元緻,為何不帶春醪來?
“春醪主動發現你我二人遲遲未歸,來此尋我們的機會大嗎?”
黑衣人來者不善,招招緻命,林青梧連連躲閃,沈雲歸搖頭,“怕春醪發現不對時,你我早已被剁成肉泥。”
迎面一刀砍向她,刀身在日光下閃銀光,眼看躲不開林青梧認命緊閉雙眸。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襲來,耳邊的打鬥聲愈發激烈,林青梧睜眼發現來了另一夥人幫他們。
不遠處還停着一輛馬車,車廂雖不起眼,拉車卻是毛色純白的良駒,懸挂竹木骨架行燈,裱糊紗絹,側面題寫崔府二字。
“撤。”黑衣人很快落于下風,頭目一聲令下,黑衣人頃刻撤退。
“崔郎君如何在此處?”沈雲歸冷冷開口,崔潤林在鴻胪寺當差,無論是去崔府還是皇城都不順路。
崔潤林被質問毫無愠色,低低一笑,“公主此言差矣,若不是我及時路過,隻怕你已成了刀下亡魂。”
說着崔潤林打開手中折扇,悠悠然走向馬車。
公子隻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
崔家七郎不負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