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畫面重新出現,漆黑如濃墨潑灑,胥明懿下意識往賀臨風身邊靠,伸手抓住對方防止意外分散。
胥明懿用另一種手拍了拍他。按照他的印象,這不見五指的黑暗很快就會開啟。
比起黑暗消失,更快的是聲音的到來,有對話語焉不詳的發生:
“這就是……”
“很好用的,常人無法追查。”
“不會失控?”
“你牽着鍊子呢,還擔心狗咬你一口?”其中一個聲音輕蔑,“有這個契約,他傷不了你。大不了你去試用一下咯,有什麼問題包返廠維修的。”
漆黑被打開一個口子,拓開井口似的圓。
顯然這并不是按照時間或地點順序記錄,而是被切成一個個跳躍的場景。
“……你去,教訓一下這個東西的主人。”中年男人遞過來一個東西,對于怨靈來說,上面活人的氣息極為清晰,不會找錯人。
很快男人帶着他重新找上了那個男人:
“你不是說他沒辦法直接殺人嗎?怎麼就鬧出人命了?!”
“你這種人還怕這個?警察又找不上你。”對方嗤笑一聲,“我是說他沒辦法直接殺人,還沒達到那種程度。但那家夥又不是被他殺死的,身體不好被吓死,或者精神不濟發生意外,算不到他頭上。”
男人臉色幾度變化,昏暗的燈光裡在絕對黑暗的環境裡,為他的臉刻上清晰的明暗分界線。
“安心,你這種人,處理這些‘意外’不是該很有經驗嗎?”
“對了,”畫面外的人好心提醒,“記得讓他在你處理‘意外’的場合多看看哦,有助于避免别的東西纏上你,也能提高他的能力,說不能可以達到直接造成‘意外’的程度。我們的産品成長性還是很強的。”
下一個場景轉換,他似乎被男人用得很順手,光明正大地跟在他身後。那是一個足夠寬廣的院落,大概是某郊區或者鄉間的莊園。
男人毫無顧忌地在他面前,示意手下人刨坑,将兩個漆黑厚重的包裹丢進坑裡。那包裹的形狀和砸地的分量都很不詳,是什麼不言而喻——在怨靈的視角更明顯。
“你去收尾吧。”重新鋪平地面又種上植物,男人示意手下離開,以免有人看見他對着空氣自言自語。
一段時間後他被重新收入容器,類似的畫面出現過幾次——直到最近,有人将他放下,打開蓋子,然後體面走開。
兩人面色沉重。
許久,還是賀臨風率先出聲:
“我記得你說過現代很難産生厲鬼?”
“嗯……”胥明懿艱難,“正常情況下是這樣的。”
又一次陷入沉默,在長長的歎息之後。
他們都知道這顯然離正常情況很遠。真的有人在批量制造厲鬼,甚至如同貨物般出售,交易。
那人足夠謹慎,可能考慮到了有人通靈的情況,卻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沒有告知買主有可能會被特殊能力的人看見。
“他是……”賀臨風想到一個名字,和那個男人對上号,竟也是娛樂圈之中有産業和身份的。
陸德凱。
胥明懿心頭的激蕩短時間難以平息,下意識帶入思考買主的做為,到底要有何種程度的惡意和定力才能産生這種心思,甚至驅使厲鬼……不,或許厲鬼對他們來說和活人、商品、工具也沒什麼區别。
就像劉叔叔一家人一樣。
賀臨風注視了許久,知道這位少爺其實很容易被情感牽扯——他老師要求他改姓離家大概也是出于這個思考。
“他是不是在上次酒會的邀請名單上?”
他的手落到對方肩上,出聲時手下的部位抖了一下。
“……對。”
“其他之後再說,”雖然同樣是手放到肩上的動作,賀臨風這次顯然比之前‘安撫’怨靈的時候輕柔得多,無論是口吻還是動作。
那怨靈也随着他手的離開,逐漸意識到什麼,之前一片黑暗看不見神情,這會兒要是兩人中的任何一個把視線放在他的臉上大概都會意識到他表情的驚疑。
“所以你的執念是什麼?”賀臨風把目光轉過來。
怨靈莫名後退一步,往周圍的場景定格畫面掃了一圈,讓畫面回退到曾經那個小鎮,那晚月光。
“我想……知道她有沒有走出來。”
“你想見她。”
“不!我這樣子根本……”
“你隻是怕吓到她而已。”賀臨風一眼看穿他的本心,“我可以帶你去找她,讓你親眼看到,不用她看見你。”
怨靈沒再開口,身後的夢境開始緩慢崩塌。
“要出去了。”胥明懿環顧四周,視線在夢境的主人身上停留,“你的名字,想起來了嗎?”
先前賀臨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造成了對方的爆發,但現在應該可以問了。
“……柳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