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珈銘和莊小槑帶着東北特産大包小包地找到文叔上班的小區派出所。還在實習期的民警小姑娘有一些警覺，畢竟公職人員不能收受群衆的一針一線，這是鐵律。

"我是他孫子，從老家來看他!"莊小槑張口就來：“我侄子說他出外勤腿斷了，你們單位什麼情況，他都快六十了，大冬天為什麼要安排他危險的活兒。”

莊小槑的臉是有些迷惑性在裡面的，年輕的小姑娘确切地說一般女性都招架不住。

于是女民警指了一個方向。

莊珈銘和莊小槑就在隔壁的公園裡找到了揮舞着乒乓球拍，身姿矯健，和大媽大叔打到就穿了一件秋衣加毛線背心的文叔。

場面一度有一點點的尴尬。

"人民警察還騙人呐，不是腿斷了在靜養，說沒人管你一個人孤苦無聊呢？"莊小槑噘着嘴不高興。他是真的擔心文叔，鄭隼走了沒幾天他就一定要回H城。

文叔也不解釋自己的腿是怎麼“突然就痊愈”的。抱着莊小槑就在少年的臉頰邊上狠狠親了一口。

“大孫子呐，大家快來看，我孫子來看我了！”

城西的二手舊貨市場的店鋪還是老樣子。

莊珈銘他們不開門，文叔家裡也一直沒有人來打理。

一個包一個行李箱。莊珈銘和莊小槑就又回到了這裡。

文叔張羅着一家人吃了頓熱飯。

三個人的眼睛都有點紅。

文叔說想把二手舊貨店改成小賣部。他馬上退休了，白天也有個地方可以去。

莊珈銘默默記下，這對他來說并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文叔又問莊小槑，是不是要回啟德讀書。

莊小槑一年無所謂的模樣，晚飯倒是多吃了一大碗米飯。

兩個大人也沒戳破他，囑咐了幾句。

等周末過完，周一，莊小槑就回到了啟德中學。

莊小槑轉學回來這件事非常的低調。

高一九班的同學們不過是在早上發現教室裡多了一個人，吃驚了一下。

大家就都回到學習的狀态，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上個學期莊小槑轉來的半個學期裡，也沒有特别要好的同學。後來鄭天雲追莊小槑這件事在學校裡是轟動過一段時間。時過境遷，都已經成為大家不會再提起的陳年往事。

莊小槑并不是一個合群的人。

他早就習慣我行我素。

反正上文化課他也聽不懂，下午的社團活動，他被激動的美術老師拉去畫室裝模作樣坐一會兒，一天也就過去了。

晚上的飯桌上，莊珈銘問起他在學校怎麼樣。

“就以前那樣。”然後補充了一句：“還是啟德食堂好吃。花樣多。”

“……”莊珈銘見莊小槑興緻不高，也就沒有再多問。

第二天。第三天。

一周過去了。

莊小槑每天還是那副淡淡的置身事外模樣。在家畫畫經常發好長一段時間的呆才有下一個動作。

這天莊小槑又沉默的回到二手市場，抱着一個小闆凳坐在店門口吃零食。

莊小槑小的時候，文叔經常帶着他在門口等莊珈銘回家。孩子小的時候擔心不好好吃飯就不給吃零食，幹等。後來莊小槑個頭竄得快，也就零食随便吃了。

莊珈銘叫了兩次莊小槑的名字，少年才搭理他。

“你想回鲅魚圈嗎?”

“為什麼要回去呀，太冷了。”莊小槑沒有走心的回：“那邊老師上課還有口音，我對上課睡覺的背景音是有要求的。”

莊珈銘拿了個木質的小椅子也坐在店門口，剝了一個橘子分了一半給莊小槑：“和鄭天雲……還好嗎？”

“……”莊小槑仿佛對這個名字有點沒有反應過來，好一會兒才說：“上次打了一頓以後就挺正常的，現在學乖不來煩老子了。”

“所以你不高興了？”

“卧槽，他誰呀。”

明明莊小槑的臉上都是烏雲。

鄭隼絕對是一個大騙子。

三言兩語把自己侄子騙回了H城，還一直給自己營造那個戀愛腦傻白甜鄭天雲喜歡自己喜歡到發瘋的假象。

莊小槑的手機裡一堆鄭天雲的照片和視頻。他傻兮兮的還想過回來以後要怎麼繼續吊着這位小帥哥，讓高中生活多億點點的樂趣。

是他想的太多了。

班上的同學都知道，鄭天雲有女朋友了。

隔壁班的班花宋妍。

就是之前被莊小槑忽悠借錢應援，最後找了她舅舅才把錢還上的姑娘。

鄭天雲和宋妍的事全校都知道。

搞得和狗血電視劇一樣。兩個人下課一呆在一起，就有同學起哄，拍照，議論，祝福。

宋妍長得其實挺好看的，長頭發，個子高，眼睛大大的，笑起來很甜。

所以沒什麼不好。

作為同學，他應該也送上美好的祝福。

個屁。

莊小槑在無數個能見到兩個人一起走路，吃飯，自修，參加社團活動的場合裡偷偷翻白眼。

莊小槑也在五樓的畫室裡盯着畫室角落一大摞疊在一起的畫闆發呆。

那幅他畫的藍天雲朵梅花還有少年的畫，就是這麼随随便便的丢在畫室工具架後面，被其他的畫闆和雜物擋着，已經積了灰塵，被所有人遺忘和丢棄。

“……他們從小就青梅竹馬長大，鄭天雲是為了她才轉來的啟德。而且都要出國去讀大學。真好。”

“你說會不會高中畢業就結婚？”

“那麼早呀？哎，鄭天雲真的是完美男朋友，又高又帥又溫柔。”

“那你要不要去挖挖牆角？帥哥面前人人平等，又不是沒有機會。”

……

類似這樣無腦的對話莊小槑幾乎每天都能聽到。

一開始莊小槑有點生氣。特别想去問鄭天雲，你是突然轉性取向了，還是單純的原本就是個渣男，之前逗他玩呢。

後來莊小槑冷靜下來。

他有什麼氣好生的。

鄭天雲又沒有和自己在一起過。

連個劈腿都不算。

他哪裡來的資格生氣。

……

莊小槑就又變成了很早很早那個上課睡覺，下課尿尿，作業鬼畫符，回家通宵畫畫賺錢的混混樣。

反正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對他來說在鲅魚圈的職業技術高中，還是在學霸雲集的啟德中學。

沒有區别。

這天莊小槑下午最後一節課睡得實在太死。下課鈴和同學們吵鬧去各自的社團教室上課的噪音都沒有把他吵醒。

H城的冬天很短，春天很早就來了。

下午體育課被拉出去跑了兩圈有點熱，莊小槑就穿了薄薄的一件淺色長袖T恤，一睡就從太陽高挂睡到了太陽落山。

班級裡沒有人敢叫他。

等他被凍醒，外頭的天都暗沉了下來。

莊小槑打了個哆嗦，吸吸鼻子。去拿校服穿上。

已經不是鄭天雲給他的那件厚厚的校服外套了，大家都換成了春秋季的薄外套。穿上也是涼的。

莊小槑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最左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