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這是什麼?
他像是才意識到手上拿着東西,又揮了揮鋸齒刀。
……武器……武器……
“獵人最重要的裝備……”
一個聲音在意識之海的深處如此回答道。
“叮——”
緊接着,另一個聲音也回應了他。
這個聲音如此清脆,像清風拂過竹林、卵石迎擊泉水。
一點微弱卻雪亮的白芒,掙紮着出現在了海嘯沖天的海面上。
沈平瀾下意識捉住這點光芒,恢複了一線清明。
也就在這時,又是一陣混亂的聲響自遠處爆發,一路蔓延過來。
熒藍獸眸下意識轉了過去,老城區居民慌亂奔逃的場景映入眼簾。不知何時起,赤色大火熊熊燃起,吞噬了建築物,吞噬了搖曳的人影,一如當年那場火災。
或尖細或低沉、或痛苦或悲傷的哀嚎求救聲中,一個個火人站了起來,邁動緩慢的步伐往人群逃亡的方向追去。
更有一股股奇怪的灰色煙氣如活物飄動,靈活地滑入升溫的空氣,接觸到的任何東西都被送入徹底的死亡。
被夜色切割得七零八落的火燒雲卷土重來,濃重的雲層一點點吞噬着雲霄,月光掙紮着,無濟于事地照亮地上人們逃亡的路。
獸瞳顫動。
沈平瀾本能地覺得自己要做點什麼。
就在此時,脖頸上一圈鬃毛突然炸立,他猝然旋身看向另一個方向——
幾乎就在下一秒,一道巨大無比的瑩白人形自廢墟中站起,道道比毒蛇還快的翠綠枝條瘋狂舞動。
上方是黃昏火焰灼灼。
下方是奇怪的身影一躍而起,長條狀的白色事物輕盈一卷,劈開了狂舞的枝條。
——風聲呼嘯撲來,柳易向側方輕盈一躍,躲過了那條枝條。
可下一刻就有宏大聲音傳來:
“教令:凡是理想,皆需謹慎,你不可輕舉妄動。”
聲音震動鼓膜,柳易的四蹄頓時像是被什麼無形之物絆住了,不可控制地一頓。
膨脹成百米巨怪的白鴿怪異瞬移至他近前,綢帶般溫潤瑩光的肢體自兩側鋪天蓋地地籠罩過來。
“啊——!”
“救命!”
“好燙,這裡着火了!”
千鈞一發之際,兩隻怪物頭頂的天空開裂,一團熊熊燃燒——指真的在燃燒——的火燒雲顯現,如嬰兒初啼般發出萬千哭嚎。
一股焰流從天而降,在白鴿身上澆灌出滋滋作響的千言萬語,一根根翠綠枝條在火焰中化為飛灰。
一道相比白鴿與火燒雲顯得相當渺小的身影自火焰中躍出。
柳易甩動尾鬃,撲滅了身上最後一點火星。他剛剛用齒鞭卷住白鴿的一條綢帶肢體,又是一陣嘈雜音浪傳來:
“滋滋滋——”
萬千深陷灼熱地獄的亡者發出咆哮,尖銳近乎刀鋒的雜音中傳出一陣悠揚音樂,正是他最近聽得耳朵出繭的《老城一刻》開頭曲。
“歡迎收看由連禾堂贊助播出的《老城一刻》,老城雖老,我們不離不棄,世界雖大,我們依然在這裡裡裡裡裡——!”
黃昏樂土可能因為自己的身體被撕、還有人在身體裡面大戰受到了刺激,竟然播放起了《老城一刻》。
柳易這下也知道了這檔節目之于樂土的作用——
音樂聲中,原本被真實黑夜劈開的黃昏反向侵入了無邊夜色。殘月被遮蔽,火燒雲撕扯着黑暗,随着節目聲翻騰起不息的火浪。
其中又有大部分火焰,都直沖柳易與白鴿而來。
面部手掌不爽地上下爬動,他輕輕噴了口氣。
又是樂土的大範圍攻擊,又是白鴿的規則型限制……這場戰鬥,打得真是憋屈。
如果他的移動能力能再優秀一點,躲開白鴿口中吐出的教義,或者他的毀滅能力能再強勁一點,撕裂樂土的雲層,戰況都會好很多。
無論是黃昏樂土還是白鴿,都不是好惹的怪異,和食魚者完全不是一個級别。
說到底還是他的實力不到位。
不過這一次有兩個怪異敵人,如果能全部吸收的話……
洶湧火焰向柳易襲來,卻在降臨前的那一瞬被無形力量刹那排空。
混亂得像精神狂亂者作畫的天空中,出現了一大塊真空層。
哥哥的身影出現在柳易前方。
僅僅隻是存在,那些企圖接近的火焰就會無故自我引爆、自我湮滅。
沒有片刻停頓,純白羽翼一振,哥哥直沖上方的火燒雲層而去。
沒了黃昏樂土這位“第三者”的插足,柳易的視野終于清晰了些。
“嘩啦啦!”
白鴿怪異頭部巢穴裡的光芒鴿形盡數起飛,化作光流翻江倒海而來。
在鴿群襲擊的縫隙裡,柳易看到了裴應風。
這個将野心寄托在一根羽毛上的男人,就站在白鴿的鳥巢裡。
哥哥蛻下後不知怎麼流落到白鴿教會手中的羽毛,此時已化作一團流動的光彩,時而震動,時而皺縮,像是在呼吸,像是一顆……卵。
戰鬥間隙中,柳易捕捉到了一抹存在于這玩意底部的白光。
白光正在一點點上移,覆蓋這團光彩的表面。
嗯,一根生動形象的進度條。至于進度滿了會發生什麼,就不好說了。
一隻光芒白鴿沒入柳易的身體側面,爆炸般的疼痛立即從體内傳出。
他感覺頭也有點痛。
雖然自己來也能解決敵人,但那所需要的時間可能就會讓進度條拉滿了。
他需要一個隊友。
所幸這件事他很早就規劃好了。
手掌上的眼球骨碌碌轉動,看向遠方地面。
從死亡騎士身上得到的【幻影】發動,一道人形自樂土範圍之外凝聚出來,向樂土内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