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舉首打量着樓前鬥拱下高懸的匾額,手中挽起的馬鞭輕叩着辔頭問:“可還有僻靜的房間?”
酒保回了神,忙點頭道:“有有有,小店有個後院,僻靜得很,不知小爺要幾間?”
“都要了!”“這……”酒保想起剛剛已有人要了一間,不由為難道。
那人偏頭掃了眼身後的馬車,“已有入住的了?”“可不是,還請小爺多多見諒!”酒保陪笑道。
那人挑了挑眉,手中遞過一片金箔,“請他移步天字号房!”酒保盯着那片金箔,臉上的皮肉扯了幾扯,終于忍不住接了過來。
顧靖之欲尋個清靜所在,奈何李元霁偏要往那熱鬧裡湊,最後隻得折中揀了個鬧中取靜的。李元霁踱步于雅室之中,淡淡的茶香氤氲滿室,轉過十二扇金漆點翠圍屏,卻見後面遊廊曲欄另有佳境。居高臨下望着城中街景,倒似一幅活色生香的市井圖,比不得天家氣象,卻别有人間煙火的動人之處,不覺興緻盎然。
顧靖之臨着後窗,被一陣車馬聲吸引,探頭隻見左下方一處精巧院落,數十名護衛擁着一輛雙轅馬車徐徐入内。更引人注目的是車後的駿馬,額高九尺,通體火紅,毛色光滑如緞,隆起的肌腱尤如虎脊。鞍上的青年男子正審視四周,一擡頭,恰與顧靖之的目光撞個正着。一雙丹鳳眼似笑非笑,盯着顧靖之,眼角眉梢自有一段風流。顧靖之見狀微微颔首,便算打了招呼。
李元霁轉臉正好看到這一幕,“故人?”
顧靖之哂然一笑:“傾蓋如故”,轉而壓低了聲音道:“王爺不覺此人的座騎有些特殊嗎?”
經此一提,李元霁心中微動,蹙了眉輕聲道:“你是說……可按律,分封皇族子嗣不奉诏谕、未經奏請不得擅自入京啊!”
“你看那棗紅馬比尋常馬匹足足高出半頭,體态與烏影相似,當年那批于阗天馬除了少數幾匹,悉數撥給了追風騎,能出現在京城的屈指可數。王爺不覺得這身毛色與當年禦馬監的那匹母馬如出一轍?”
“皇叔當年就藩之時,我尚年幼,元景與我同年,如今十來年未見……”
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如若眼前這位青年當真是容親王次子,為何抵京不去世子府卻來投宿客店?且不論擅入之罪,能讓容親王次子鞍前馬後的車中人又是誰?其私自進京又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