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低歎一聲,“你這丫頭不僅模樣可人,心性也善,你母妃能有你這麼個女兒,多少也能得些慰藉。”
李初妍聽在耳中,想到自己留書上京,心中更是愧疚。太後隻當她是思念母親,便道:“進京看看兄長也是應該,回去好叫你母妃放心。”
“嗯”,李初妍點了點頭,頸上的七寶纏絲纓絡輕晃,若有若無的不适一時明晰起來,不覺黛眉微颦。
太後察覺,笑吟吟地看着她。李初妍忍了忍,還是道:“這纓絡好不累贅,請太後恕妍兒無狀,妍兒想摘了去。”太後不乏寵溺又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去摘幾上西北新貢的草龍珠。
李初妍見太後默許,二話不說便将纓絡摘了,還猶自揉了揉了脖頸,仿佛那物件讓她重不堪言。
瀾兒執手站在簾外,隐約聽見裡面的說笑聲,一顆心總算落到了實處,正準備松口氣,就聽外面内侍尖細的聲音一聲近似一聲,“聖上駕到!”。
外面鴉雀無聲,瀾兒一口氣便憋在了嗓子眼裡。隻聽靴聲橐橐,不多時叡帝帶了近身内侍進殿,瀾兒夾在衆宮娥中跪叩如儀。
叡帝隻說了聲:“免禮”,便龍行虎步往内室去了,瀾兒偷偷擡眼,隻來得及看到明黃的袍角一閃而過,一瞬間突然想到在家時主子大逆不道的‘豪言壯語’,不由機靈靈打了個冷顫。
“兒臣請母後請安!”叡帝面上不自覺地帶着笑意。
太後用帕子輕輕拭着指尖上草龍珠的甜汁,“聖上似乎心緒甚佳,可是前朝又有捷報?”
“正是,草龍珠送到母後這裡,西北經略使的捷報便傳到了前朝,追風騎橫掃邊境十餘城,所到之處如入無人之境,令敵軍聞風而逃,一舉退至顔喀拉山以外,再不敢輕易來犯!”叡帝意興飛揚、豪情滿懷,“李長風果然不負成國公臨終所請!”
“這些年李長風鎮守西北,戰功卓著,比起成國公在時,如今的追風騎更是虎狼之師,他也益發沉穩了。隻是自三公主遠嫁嶺南,鮮少見他進宮來了。”太後心中喑歎當年那個‘鮮衣怒馬,一日看遍長安花’的少年一去不複返了。
叡帝神情似有所動,眼角過處,始才留意垂首跪在地坪上的李初妍。
太後見狀微笑道:“這是你皇叔的寶貝疙瘩,菁若郡主。”
“哦?”叡帝想起之前李元辰談及小妹時的神情,“平身!”李嬷嬷扶了李初妍起身。
叡帝剛罷早朝,還穿着九龍朝服,此時背剪了雙手,目光灼灼地審視着李初妍。
李初妍初次見駕,不免心中好奇,一擡眼倒呆了呆。直視君上為大不敬,李嬷嬷不由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她回過神來,忙垂了眼簾。那明眸中流露的眼神轉瞬即逝,叡帝卻分明捕捉到了一絲訝異,閑閑踱了兩步回身道:“你覺得……朕該是何等模樣?”話音裡透着不可抑制的笑意。
李初妍生平第一次有了張口結舌之感,低斂的目光盯着叡帝袍擺處的海水江崖紋,半晌才呐呐道:“臣女竊以為聖上該是面白微須,體态漸臃……”不意她能說出如此實話來,衆人皆怔楞當場!
“哈哈哈哈……”叡帝仰頭大笑,太後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内侍和宮娥們才齊齊松了口氣。
李元昭早知李初妍今日進宮,離了上書房便勿勿往懿祥宮來,一路上有内侍宮娥跪叩緻禮,不疊地揮袖道:“免禮!免禮!”滿臉的歡喜雀躍,到正殿前見了叡帝的儀仗才正了儀容規規矩矩道:“臣弟恭請聖安!”
“平身!”叡帝尚自笑意難忍,擡了擡手示意道。
李元昭又過去給太後請安,見太後也是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不由問道:“母後聽聞了什麼趣事,也叫兒臣樂一樂。”
太後好不容易止了笑,指了指李初妍道:“問你妍姐姐去!”
李初妍抿了抿嘴唇,頰上便染了紅暈,白裡透紅的,如出水芙蓉一般。
李元昭轉身迎上去問,“妍姐姐說了什麼頑笑話,讓母後和聖上高興成這樣?”
李初妍一窘,便唬了臉道:“小娃兒莫要亂打聽!”
李元昭也不惱,依舊笑嘻嘻道:“妍姐姐不過比我長了兩年,便在這裡托大嗎?”
李初妍拿他沒法,他又乖巧地湊上來問:“元辰哥哥可大好了?元景哥哥回南去了嗎?”
李初妍暼了他一眼,“托恪王爺的福,兄長身子見好了,二哥哥昨日也啟程回南了。”
這一聲‘恪王爺’倒讓李元昭臭了臉,往椅上一坐扭了頭不理她。
太後看在眼裡覺着有趣,與李嬷嬷對視一眼。李嬷嬷進宮三十餘載,終身未嫁,就連叡帝也是她從小看着長大的,對他們便如自己的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