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怒的後果有兩個。
一是沈秋晚被禁止踏足冷宮。
二是陸明慎作為皇子,終于搬出冷宮,雖然隻是從冷宮搬入偏僻宮殿,但宮人有所收斂,他不用再為生存而掙紮。
半月後。
沈秋晚大病痊愈,關于那日在冷宮的記憶,她全然忘記,一并被她遺落在記憶深處的,還有陸明慎。
她隻記得。
太子表兄是最溫柔最好看的人,所以,她喜歡太子表兄。
于是,沈秋晚總是跟在陸明禮身後。
“太子表兄!”
“明禮表兄!”
“表兄,表兄……”
那些年,沈秋晚的眼神,隻會落在陸明禮身上。可在她注意不到的角落,陸明慎躲在暗處,偷偷關注着她的一舉一動。
少女的心動,是大膽。
少男的心動,是膽怯。
更何況,在風光月霁的陸明禮面前,陸明慎更是自行慚愧。他想,隻有大皇兄那樣的人,才配站在沈秋晚的身旁。
至于他?
就像是陰溝裡的老鼠,上不得台面,如何與沈秋晚相配。隻要能遠遠地看她一眼,年少的陸明慎便心滿意足。
無數個深夜。
陸明慎躲在房内,壓下自己對她的旖旎心思。
污泥怎可亵渎高潔的蓮?
可有些念頭,越壓抑,便來得越猛烈。随着年歲漸長,陸明慎對沈秋晚的癡戀越深。盡管心裡清楚,這隻是他一個人的單相思,但陸明慎依舊很開心。
直到那日。
沈秋晚主動走向他,親手遞上一盞茶。
“四表弟,嘗嘗?”
她的眼睛那麼明亮,那麼純粹,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陸明慎明知事出反常,卻忍不住沉溺。
陸明慎喝下她的茶,倒在地上,痛得神志不清,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朦胧間,陸明慎看到沈秋晚蹲在他身前。
“表……姐……”他像兩人初見那日一般,用沙啞難聽的聲音,不斷重複着這兩個字。
沈秋晚神色一瞬松動,手上動作慢了半拍。
“表……姐……”陸明慎咧着嘴笑。
他這條命,本身就是沈秋晚救下來的,如今她要,拿去便是。他活着,隻是因為她當年沒任由他去死。
陸明慎嘴角弧度越來越大。
他詭異地感到一絲幸福。他原以為,自己會在那個潮濕陰冷的雨夜死去,沒想到現在竟然能死在沈秋晚手裡,她會親眼看着自己死去。
沈秋晚手指顫抖得厲害,差點把剛掏出來的瓷瓶扔出去。
她哆哆嗦嗦把藥丸給陸明慎喂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
陸明慎眼前再次恢複明亮,耀眼的光刺得他隻得半眯着眼,他第一眼便看到蹲在他身前的那雙繡花鞋。陸明慎視線上移,如願看到了那張令他魂牽萦繞的臉。
沈秋晚見他醒來,松了口氣:“還好沒死。”
她擔心自己會死嗎?
陸明慎唇角不可抑制上揚。他想,自己對她來說,是不是也有那麼一點點特殊,就一點點而已。
“表……姐……”
嘶啞難聽的聲音,猶如尖銳的石子劃過地闆。可陸明慎的尾音卻帶着幾分喜悅、幾分隐晦的期盼。
“嗯?”
沈秋晚微微彎下身子,柔順清香的發絲撫過陸明慎的臉頰,她歪着頭疑惑打量着他。
他漆黑的雙眸,清澈又透亮。
裡面清清楚楚倒影着沈秋晚的影子,僅她一人。沈秋晚不由自主伸出手,輕撫他的眼睛。
陸明慎睫毛輕顫了一下,心神俱顫。
如果這是她想要的,那他選擇成全。也是在這一刻,陸明慎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心,他才知道,無論沈秋晚怎樣選擇,他都願意妥協。
如果這就是愛。
那他愛沈秋晚。
很愛,很愛,很愛。
他眼中含笑,露出了這輩子第一個溫柔的笑,雪山融化,他用眼睛吻過她的手。
沈秋晚回過神,收回手,驕橫兇狠地盯着他。
“喂,我告訴你,我剛剛喂你吃的是毒藥。”
“你以後必須乖乖聽我的話,如果你不聽話,我就不給你解藥。”
陸明慎仰面輕笑。
她怎麼這麼可愛?
他可以用内功把毒逼出體外,可他不想,他活着隻為可以離沈秋晚更近一些,隻為看她開懷大笑。她的憂愁、她的煩惱,陸明慎都想替她解決。
“好。”陸明慎沉聲說。
沈秋晚疑惑:“嗯?”
“我聽話。”陸明慎垂下眼。
沈秋晚一愣,臉色有些不自然:“最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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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慎以為他們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她利用自己也無所謂,隻要沈秋晚願意靠近自己,他便甘之如饴。
直到那日,養心殿内。
沈秋晚跪在皇帝面前,哭得肝腸寸斷:“舅舅,四、四表弟對我欲圖不軌……”
聞言,陸明慎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望向沈秋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