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甘甯扭頭看看兩位：“這裡不是有會議室出租嗎？或者找個咖啡廳？用不着開房吧……”

袁辛琪拜拜手指：“咖啡廳環境不行，沒有大電視。會議室有屏幕，但租金太貴，鐘點套房剛好。”

談話間，前台接待已經完成了登記，将房卡和身份證件遞給她們，說：“2408的大套房，時間是一小時。”

袁辛琪朝葉雅苓擡擡下巴，說：“葉總，幫忙接一接呗。”

葉雅苓：“你沒手？”

袁辛琪舉起雙手，一手拿着大包小包，一手緊緊拽着甘甯死活不放。

葉雅苓：“就這麼怕人跑了？”

袁辛琪：“嗯嗯嗯嗯。”

葉雅苓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将東西順手接過，跨步走向一旁的電梯，十分流暢地刷卡、按樓層。

電梯有些搖晃，甘甯有些頭暈腦脹。

現在是哪跟哪？

她不過是借口出來吹風随便逛了一下，怎麼事情就發展成了這樣？

“到了。”

電梯一聲脆響，葉雅苓按住開門按鈕，示意她們先下。

2408的大套房環境一絕，除了基本設施，還有一個專屬的會客廳，配套大尺寸的LED顯示屏，難怪袁辛琪堅定要上來這裡談。

看來，她非常熟悉這裡。

袁辛琪不知道甘甯在默默觀察她，隻知道房費再便宜，眼下的每分每秒燒的也都是錢。

她将電腦的轉接插頭插上，顯示屏略微一閃，便呈現出了她準備已久的演示文檔，上面詳細講述了數千年來服飾布料的關鍵發展節點，最後落點在最近的面料研發上。

甘甯雖說是服裝設計出身，但要細分到布料、材質，袁辛琪顯然比她更懂行。

她聽得認真，連葉雅苓将泡好的紅茶遞到她手邊都不知道。

袁辛琪：“對比千禧年的百花齊放，現如今經濟發展趨緩，極簡、斷舍離、低欲望全球盛行，對面料的需求更多體現在簡潔、實用、耐用，還有一個詞，低調的奢華。

“日常生活中，我們大部分人放棄了極繁，但并沒有放棄對品質和細節的要求。這，就是我的切入點。”

袁辛琪說着，從電腦包中拿住了一本簡單的面料簡介，又從另一個帆布包裡取出了一小沓布樣。

“甘甯，你看，在你手上的東西就是我這三年來做出的新品。隻看第一眼，你有什麼感覺？”

甘甯将樣品翻過，又上手摸了摸，說：“很簡單，沒有多餘的花紋，乍一看很普通……”

“你換個角度再看看？”

甘甯将布樣舉起，托在掌心，通過手腕角度的調整，光線在布面上形成了不同角度的折射。

某一瞬間，她似乎看到了有無數條小魚在純白色的布面上遊動。

“咦？”

甘甯又調整了個角度，小魚變成了雪花。

她的心跳有半拍的錯亂，一股電流經過脊梁骨，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這是怎麼做到的？”她問袁辛琪。

“這種技術其實并不新鮮，不過是通過經緯線厚度、密度的不同，以及和光影之間的互動，形成的視覺錯位。”

甘甯：“你試過把它丢進染缸裡嗎？”

袁辛琪雙眼一亮：“那必須的！”

“有嗎？你有帶來嗎？快，快，快給我看看！”

袁辛琪急忙在帆布包裡翻找，最終從底部挖出來了兩小塊布料，遞給甘甯。

她雙眼明亮，神色中既有興奮，又帶着點害怕。

她說：“這隻是試驗品，但是因為紮染這玩意兒不好把控，效果上可能差了點，所以一直不敢拿出來，你先看着……”

甘甯将兩塊布平放在手上，一塊是用的黛藍染料，一塊用的橙紅。

黛藍仍保留着水紋的形狀，像是落入池中的一點墨，斜斜捧着陽光，魚兒在水裡遊，雪花落入深海。

橙紅的則更像是星點，刻意着墨在紋理上，呈現出弧形結構，原本蒼白的底紋瞬間有了顔色，極簡的小魚形狀，因為顔色的暈染，變成了一群小小的錦鯉。

“天啊……”甘甯喃喃道，“我喜歡這群小錦鯉……”

“你還有别的圖案嗎？”

“有的有的，”袁辛琪又拿出了兩塊布樣，說，“這個系列的，我目前開發出來了三種紋路，隻不過……因為還沒有賣出去一單，資金不夠，現在隻有很粗糙的打樣。

“但你放心，隻要你給我訂單，我可以根據香雲紗的染整特性，給你專門做開發。”

“可是……”甘甯有一點想不通，“這麼好的東西，怎麼可能賣不出去呢？”

葉雅苓坐在她旁邊，翹着二郎腿，手肘撐在膝蓋上，半掩着唇瓣，笑道：“因為貴啊。”

大概是被她說中了，袁辛琪抿抿嘴，沒有了方才的活躍，周圍的氣壓一下子低沉了下去。

甘甯：“貴？一米報價是多少？”

袁辛琪比出三個手指。

甘甯看不懂，盲猜：“三塊？不可能吧，三十塊？還是……三百塊？”

說到三百的時候，袁辛琪艱難地點了點頭。

“……哇……”甘甯眉頭一皺，“是因為成本太高了嗎？”

袁辛琪點點頭。

“……有沒有可能……降一降？”

袁辛琪搖搖頭：“雖然我有自己的工廠，但因為是小作坊，很多設備比不過大工廠。做普通面料還能掙幾個碎銀，但做這種，次品率高……反正現在還在賠錢……”

甘甯：“不考慮找代工廠嗎？”

袁辛琪：“專利是個問題……之前有過不太好的經曆，現在就不敢再找代工廠了。”

甘甯：“嗯……”

假如光是布料就要用到三百元一米，再加上薯莨，水電，人工等等，這售價得多高才能包住成本和費用？

她也才在起步階段，即使後面能拉到投資，估計金額也不會太高。

布料的成本降不下來，面料再好，她也沒信心能賣得出去……

袁辛琪的情緒向來大起大落，極其敏感，一看到甘甯的神色，便知道她要被價格勸退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人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