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響起，她一手轉着筆，另一手把便簽條貼回原處，起身開始收卷子。

林一元當時沒想太多，隻不過單純覺得考場那段時間太無聊，就順帶寫了些東西，隻是沒想到當她下午回到這個位置考數學的時候，上午的便簽背面已經滿滿當當寫下了那個人的回應。

她覺得事情變得有些有趣起來了。

像是很久之前，她看書的時候，很希冀自己也能和書裡的小女孩一樣，結交一個不知性别也不知樣貌的筆友，這種隔着一張便簽交流的感覺，好像和她當時的那種心境重合了。

林一元就這樣開始隔着一張便簽，和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開始了聊天。

他們在短短的三天考試時間内，聊了喜歡看的書，聊了喜歡聽的音樂，也聊了自己的煩惱。

她覺得這人除了有些凡爾賽之外，其實還挺有意思的。

林一元起了想看看這人是誰的心思。

但很可惜，這人的練習冊上寫的名字龍飛鳳舞，連姓氏也看不清楚，林一元隻能從那一串鬼畫符的文字中，摸索出來一個“木”字。

算了，她也懶得找了，也不過就是聊了三天的天而已。她這麼想着，把藍色的便簽，連帶着那三天的記憶，都徹徹底底的丢到了身後。

她沒想到，那些被她丢得徹底的東西，會被人一張一張封存好，把褶皺捋直，貼心整理。

更沒想到，那人一直都在她的身旁。

她腦中像是連電一般，快速閃過幾個畫面。

楊飒在計算機學院笑眯眯地說，你講話很有意思。

楊飒在開學時候的學生會面試上，眼神帶着期待和驚喜，迫不及待地和她打着招呼。

楊飒在酒店的床上，靠在她的身後，黏黏糊糊卻又含糊不清的說起喜歡的緣由，猶豫了半晌，終究擠出一句，一見鐘情。

耳邊，趙小園和李煥還在喋喋不休地推測楊飒珍藏的便簽的主人是誰，口中含着些八卦的意圖，卻又在看向林一元的時候，沒忍住悄悄降低了聲音。

林一元知道，他們是害怕那個所謂的白月光對他們的感情有影響。

“沒事的，一元，”趙小園半摟着林一元，安撫，“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對啊對啊，實在不行我們幫你拷問楊飒！”李煥做了個握拳的姿勢。

林一元卻有些聽不下去了，她勉強擠出一個笑意，起身，聲音帶了些沙啞意味：“我有點不太舒服，先去一趟廁所。”

有一股奇異的酸澀感從心頭湧向喉口，讓她來不及找更加精細的理由，便匆忙到了廁所——她知道自己的舉動甚至可能會讓趙小園和李煥多想，但她現在需要一個場地讓她冷靜下來。

掌心傳來的些許疼痛感讓她清醒了許多。

她朦朦胧胧的意識到，楊飒可能喜歡她，很久了。

她以為自己對他是一場自己内心私有的暗戀，痛苦而擰巴，從大學開始就望着他；但沒有意識到，有人的這一場靜悄悄的暗戀，從他們含着夏日書香味的高中，就已經從那一張小小的便簽中生根發芽了。

林一元此刻的情緒應該是欣喜的，因為她得知楊飒對她的喜愛并不是庸常而不穩定的一見鐘情，而是持續了漫長的整個青春的暗戀。

但她卻有些高興不起來。

隻覺得心頭一陣一陣的酸澀。

可能是她，也曾經曆過這種暗戀，更能感同身受那種仰望的痛苦。

亦可能是因為，如果她早早察覺楊飒對她的喜愛，可能她也不至于把她的愛意深埋心底這麼久。

現在回想起來，他的舉動其實還算明顯，隻是林一元當時一直有些不自信。她對楊飒一直在會議上喜歡坐在她身邊，會時時刻刻注意她的狀态，會貼心的附上外套保暖，會詢問她餓不餓後給她帶飯，以及大多工作他們都“意外”的分到了一組的行為，找到了她賦予的借口。

她自己說服了自己。

他人好，他和善，他喜歡溫暖大家。

林一元看着鏡子中有些疲倦的自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她掬了一捧清水，在臉上拍了拍。

“一元？”趙小園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衛生間的門口，擔憂地望着她，“你沒事吧？大家都到齊了，準備開會吧。”

“嗯，”她擦了一下臉上的水，對着趙小園笑了笑，“走吧。”

回到位置的時候，衆人都到齊了。楊飒坐在他常坐的位置，看到林一元來了，面色露出了些焦慮神色。林一元一看便知道李煥把事情都告訴他了，他此時此刻估計想找林一元解釋。

林一元對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事情等開完會再說吧，現在我們先開始開會，我這邊有一些新的思路和目前遇到的問題。”她說。